空间乱流的撕扯感如同无数把钝刀在切割灵魂，宁凡在极致的痛苦中彻底失去了意识。他的身体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被混乱的空间力量裹挟着，抛向未知的维度。
时间失去了意义。
仿佛过去了千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噗通——！”
沉重的落水声将宁凡从无尽的黑暗中惊醒。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冰冷腥咸的海水涌入鼻腔，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周身传来散架般的剧痛，尤其是识海，如同被针扎般刺痛，编译器界面一片死寂，裂痕遍布，没有任何反应。
他挣扎着浮出水面，抹去脸上的水渍，艰难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天空是诡异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血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弥漫的、令人压抑的红光。他正身处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暗红色海洋之中，海水粘稠，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和腐败的气息。远处，隐约可见一些巨大无比的、断裂的阴影矗立在海平面上，像是某种史前巨兽的骸骨，又像是……崩塌的山脉？
更令人心悸的是，这里的空间结构极不稳定。肉眼可见的、细微的空间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不时在天空中一闪而逝，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空气中弥漫的灵气稀薄到了极点，而且异常狂暴、混乱，夹杂着一种与噬灵恶疽类似、但更加古老、更加彻底的死寂与破败的气息。
这是一个……濒临毁灭的世界碎片？
“宁凡！你醒了！”身旁传来苏芷柔惊喜又虚弱的声音。
宁凡转头，看到苏芷柔正奋力游在他旁边，脸色苍白，紫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气息萎靡，但眼神中充满了关切。她一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托着几乎变成透明液体的皮冻。秃毛鹤则像只落汤鸡，在旁边扑腾着翅膀，有气无力地嘎嘎叫着。一根毛的黑色羽毛黯淡无光，吸附在宁凡的肩头。
“我们……这是在哪里？”宁凡声音沙哑地问道，每说一个字都牵动着体内的伤势。他尝试运转功法，却发现此地稀薄混乱的灵气极难吸收，而且与他新成的晶丹隐隐排斥，修复速度慢得令人绝望。
“不知道……我们被那空间裂缝抛出来后，就掉进了这片海里。”苏芷柔摇头，紫眸中带着凝重，“这里的法则……很奇怪，很压抑。我的晶能恢复非常缓慢，而且有种被压制的感觉。”
宁凡心中沉了下去。编译器陷入深度沉寂，无法分析环境。但仅凭感知，他就知道，他们逃离了噬灵盟的牢笼，却又坠入了一个可能更加危险的绝地。
“必须先上岸！”宁凡强打精神，观察四周。远处那些巨大的断裂阴影是唯一可能落脚的地方。
两人一鹤奋力向着最近的一处巨大阴影游去。海水冰冷刺骨，且蕴含着微弱的腐蚀性能量，长时间浸泡绝非好事。
游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靠近了那片阴影。那果然是一截断裂的、巨大到无法想象的山脉，或者说，是某种建筑的残骸？山体呈现出不自然的金属光泽，表面布满了巨大的创口和腐蚀痕迹，仿佛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灾难。
他们找到一处相对平缓的、如同海滩般的碎石地带，艰难地爬了上去。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众人稍微松了口气，但随即就被眼前的荒凉与死寂所震撼。
脚下是暗红色的砂石，夹杂着碎裂的晶体和无法辨认的金属碎片。放眼望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废墟，断裂的巨柱、倾塌的宫殿、干涸的河床……一切都笼罩在暗红色的天幕下，死气沉沉，没有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埃和破败的气息。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比黑山山脉还荒凉？”秃毛鹤抖着身上的水，嘀咕道。
宁凡在一块巨岩后坐下，尝试调息，但效果甚微。此地的环境对修行者极不友好。苏芷柔也在一旁盘膝坐下，默默吸收着空气中那稀薄且混乱的能量，眉头紧锁。
“编译器……完全没反应了。”宁凡内视识海，那布满裂痕的界面如同破碎的镜子，没有任何光芒。失去了这个最大的依仗，他就像失去了眼睛和大脑，在这完全未知的环境里，寸步难行。
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和危机感涌上心头。
“我们必须尽快恢复一些实力，然后弄清楚这是哪里，找到离开的方法。”宁凡沉声道。没有编译器，他只能依靠最原始的经验和判断。
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一丝力气后，两人决定沿着废墟向内陆探索，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或相对安全的地方。
废墟广阔无垠，他们如同行走在巨人的坟墓中。随处可见战斗的痕迹，巨大的爪痕、能量灼烧的坑洞、以及一些早已风化但依旧能感受到凌厉剑意的断刃，无不诉说着此地曾经发生过的惨烈大战。但所有的痕迹都无比古老，仿佛过去了亿万年。
“这些建筑和武器的风格……从未见过。”苏芷柔捡起半截锈蚀的断剑，剑身纹路奇特，蕴含着一种截然不同的炼器理念。
宁凡也有同感。这里的文明痕迹，与他所知的黑山城、甚至那艘星舰遗迹，都截然不同。难道他们被抛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毁灭已久的世界？
就在他们穿过一片由巨大颅骨堆积而成的山丘时，宁凡突然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望向侧前方一片崩塌的宫殿废墟。
“有动静！”他低声道，虽然灵力神识受限，但武者的本能和对环境的敏锐观察还在。
苏芷柔也瞬间警惕起来，紫眸微眯，指尖晶芒隐现。
“沙沙……沙沙……”
细微的摩擦声从废墟深处传来，越来越近。片刻后，几个身影从断墙后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
那是……人形生物？
但他们的样子十分奇特。身材普遍矮小瘦削，皮肤呈现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眼睛很大，瞳孔是诡异的银白色，仿佛盲人，但行动却异常灵敏。他们身上穿着由某种兽皮和金属碎片粗糙缝制的衣物，手中拿着骨矛和石斧之类的简陋武器，正用那银白色的瞳孔，警惕地“盯”着宁凡一行人。
更让宁凡注意的是，他从这些“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极其微弱的、与这片天地同源的死寂气息，但在这死寂之中，又顽强地蕴藏着一丝……生命的火种？而且，他们的能量波动方式很古怪，似乎并非依靠灵气，而是另一种未知的体系。
“外来者？”为首一个脸上带着疤痕的苍白人形生物，用生涩古怪的语言开口问道，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戒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宁凡和苏芷柔对视一眼，心中凛然。这个世界，竟然还有土着遗民存在？而且，似乎对他们这些“外来者”并不友好。
是敌是友？
宁凡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和，用通用的神识传念方式，尝试沟通：“我们无意冒犯。我们遭遇空间风暴，意外流落至此，只想寻找离开的方法。”
感受到宁凡的神识传念，那些苍白遗民明显骚动了一下，银白色的瞳孔中闪过惊讶。为首那个疤痕脸死死“盯”着宁凡，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假，手中的骨矛握得更紧了。
气氛，一时间凝固起来。
（第47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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