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栩没有去问任何人，等到孙青云怒气冲冲来质问自己的时候，他已经无所畏惧了。
“你要离职？你要去哪儿？”
办公室里面的喧闹在这一瞬间忽然消失，死寂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里。
站着的是性格好好，通生的老人孙青云，彼时上面的领导给他横插对手，想架空他的权力。
坐着的是攀附领导，被孙青云一手带出来的毕业生周栩，眼见着孙青云失势，现在立马想卷铺盖走人。
所有的人都放下手中的工作，默默的看着这边。
“啊？你要走了？”顾妮也失声叫了起来。
“啊？”林次之抬起头，望着两人，不知道说什么。
周栩就这么被架在众人面前，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如何说或者从哪儿说起。
说和孙青云情投意合？还是说听到他健身房肆意放纵？还是说他掩盖着床头的小秘密，以为自己一无所知？
孙青云似乎自己也知道自己占了优势，他不再说话，好像是在等一个答复，也仿佛是在给足了众人看戏的时间，又或者希望就这样羞辱周栩。
“嗯，谢谢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交接完成我就撤了，谢谢孙总。”周栩低着头，嗫嚅了一句。
他看到孙青的鞋子，还是休闲皮鞋，只是似乎沾染了不少灰尘。从前孙青云很爱干净，有一点点灰尘都会迅速擦拭干净，而此刻，他似乎并不在意。
周栩想弯腰去擦拭干净，然后就像从前一样，再和他打闹一番。
只是时光易逝不复回，那些曾经的美好，就像记忆一样，只能在脑海深处藏着了。
“行吧，我没什么好说的，你把工作回头和何泽交接一下吧。”
“？？？？什么？”
周栩几乎叫起来，他望向远处，何泽得意的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公关和品牌接下来就会启动合并，你手头的工作会拆分给何泽和汪小姐，你好好交接……谢谢你为通生做的工作……”
孙青云再说什么，周栩已经记不得了，这个消息显然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周栩想，这话是说给我听的，还是说给所有围观吃瓜的人听的，不管怎样，能够在这么公开的办公室说出这些，大概木已成舟，不再是这么秘密了吧。
再想想何泽的表情，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这些大概都是彼此沟通好的，而且肯定也是高层确认过的决定。
办公室又闹哄哄的，不管怎样，那些话说出来，或许是在陈述某个事实，但是又像是一个鞭子，结结实实的抽打着周栩，他假装镇定的浏览新闻，噼里啪啦的打字，好闲给自己忙碌一点，这所有的事情就和自己没有关系。
眼泪几乎充斥眼眶，周栩强忍着，咬着嘴巴，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要认怂。
他不再看任何人，只是盯着屏幕，他才不是那个失败的人，他要离开通生，去自己的天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或许大概孙青云的确不能够从这儿得到什么刺激、满足，又或许的确是玩累了，他终于失望的离开了。片刻，何泽拉着孙青云讨论团队分布，期间又谈到最近新团队合并，是否需要来一次聚餐云云。
话里话外每一句都是团队，却又每一句似乎都在宣告「你周栩不属于我们」。
这就像一场羞辱，周栩几乎在奔溃的边缘，不过万幸，最后一切都结束了。
周栩本来都想好去萧州，这天拒绝了上海的公司之后，没多久人事就发来一条信息，
「周先生，您方便待会儿接一个电话么？我们领导想和您聊聊」
周栩想起来那天最后面试时的领导，是一个个子挺拔的男人，看样子和自己差不多，不过据说大概比是自己大概五岁——实际上也和孙青云差不多。
这个叫做王峰的领导，看起来十分会保养，周栩下意识明白这应该和自己是同道中人。不过王峰属于特别外向的性格，整个人的气质也更加精英范，不经如此，即便是短暂的面试，他也表现出特别上进的工作狂的状态。
这些类似孙青云，却又截然不同。
不过周栩明白，自己是找工作，不是找对象。更何况王峰这种显然个性十分张扬，如果真的是追随他共事，恐怕自己憨憨的状态，没过几天就被他嫌弃了。
“周栩么？”是王峰。
“王总……”
“你不要着急给我们反馈，你可以在考虑考虑。我听人事的同学说，你有考虑萧州的企业，我刚好这会儿有空，就想着和你聊两句。”
“谢谢王总。”
“我觉得上海的机会比萧州多太多了，如果有选择，我还是觉得你在上海多看看。当然，你可以在上海看看别家，并非我们代塔数据不可。”
“王总我觉得代塔蛮好的，可能还是我个人的原因吧……”
“没事没事，你考虑考虑，那天面试我有点忙，没有和你聊尽兴，我还是很喜欢你的，憨憨的，看起来做事很踏实，希望下次有机会能够和你一起喝咖啡。”
王峰的一席话，让周栩瞬间又动摇了。
实话实说，两个offer落实到待遇上，虽然有差距，但是综合考虑物价成本，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上海工资高，但是租房、吃饭什么都要花钱，还更加贵。萧州虽然各方面价格低一点，但是实际发放的薪资也会少一点。
倒是王峰这么主动的态度，虽然周栩心里有「基佬烦人事又多」的想法，但是毕竟对方又没说要和自己处对象。
「憨厚老实做事踏实」，想不到有一天这也能成为光彩夺目的点，不过周栩想了想，上海五光十色，说不准那些妖魔鬼怪都是多么轻浮呢。
又或许是的确真的需要有人和自己聊一下，当下身边并没有什么过来人能够给自己建议。
「要不然就这样决定吧，大不了不合适就去萧州，起码能够拿到两个offer也能够证明自己是有能力受欢迎的了。」
周栩想着，心里又定了定，反正和公司提的离职时间在前面。大概再过一周才是新公司入职的时间——不管上海还是萧州的公司，谈的入职时间都晚一点，周栩想搬个家安顿下，如果有时间再去玩一趟。
不过事情定下来了，似乎一切都跑了起来。
和汪小姐的工作对接顺利，尽管两人私下没怎么深交，不过倒是聊得来。汪小姐虽然惋惜，但却一再强调要去上海找周栩玩。
何泽那边的交接，周栩写了详细的文档，做了邮件，再抄送孙青云和人事伙伴，确保没有需要面对面开会，这才放了心。
至于顾妮、林次之等其他人，没有工作对接，于是就打了招呼。
等到最后，孙青云也没有找周栩。
原本周栩想，毕竟两人认识一场，会不会和当时Kerry离开一样，通过一些手段，拿到一些赔偿之类的。
不过事实证明Kerry的地位无人能比。
等到周栩离开，孙青云也没有和他单独聊一聊，唯独那天两人还有人事，一起做了离职谈话，全程都是周栩和人事沟通，孙青云心不在焉的摆弄着手机。
谈话结束，他慢慢抬起头，周栩的目光躲闪，两人的目光终于没有再次对上。
这条路，大概就此断了吧。
和Jessica还有荣小小也没有散伙饭，用周栩的话，上海回来不过片刻中，不必搞得生离死别一样，有机会还是要一起吃饭的。
离开苏城前一天的晚上，周栩一个人去了盖浇饭店。
夏天的热烈来到了末尾，一如当年自己来到这个城市。
盖浇饭店的学生和白领人来人往，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忙碌。
老板早就不记得周栩了，他很久没来吃饭了。
他像一个刚来的新人，磨磨叽叽点了一碗熟悉的盖浇饭，安静的吃完，在门口像从前等人一样站了许久。
熟悉的地方，没有熟悉的人了。
于是打起精神，再次闯入夜色中。
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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