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长街,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前一刻,还是人仰马翻,哭喊震天。
后一刻,只剩下那辆侧翻在地的华贵马车,和两匹倒在地上、不断抽搐悲鸣的骏马。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穿着破旧麻衣的男人身上。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低着头,看着自己衣服上的一块污渍,眉头紧锁,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手,不是出自他,而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路人。
娘!娘!
那被吓傻了的小女孩,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连滚带爬地扑进了一个匆匆跑来的妇人怀里。
谢谢恩公!谢谢恩公救了我的女儿!那妇人抱着孩子,对着江澈就要跪下,磕头如捣蒜。
哎哎哎,别别别!
江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个闪身就躲开了,脸上写满了嫌弃和不耐烦,用不着,用不着!赶紧带孩子回家看看,别吓出毛病来!
对他来说,被人感谢,尤其是这种要下跪的大礼,是一种成本极高的社交活动。不仅浪费时间,还容易引人注目,跟他“苟道”的最高纲领,背道而驰。
他现在只想赶紧溜走,找个地方把衣服洗了,然后去吃他那碗加了两个蛋的馄饨。
然而,一道火红的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萧红绫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她没有看那个被救下的小女孩,也没有看那辆撞毁的马车。她那双燃烧着火焰的凤眼,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澈。
那眼神,不再是鄙夷,不再是审视,而是一种混杂着震惊、茫然、以及……强烈探究欲的复杂光芒。
你……她开口了,声音竟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刚才那是什么?
她自小与百兽搏杀,与大妖对练,信奉的是一力降十会的绝对力量。可刚才江澈那一手,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那好像不是内力,也不是真气。
一种她看不懂,但却真实存在的力量。
什么是什么?江澈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殿下,您在说什么?小人没听懂。
少装蒜!萧红绫向前逼近一步,那股子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就是你刚才,按住那匹马的招数!
哦,您说那个啊。
江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脸上又换上了一副带着几分得意的、市井无赖般的笑容。
他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说道:这招啊,说来话长。是我们乡下,一群酒鬼喝多了,为了不摔跤,琢磨出来的保命招数。名字嘛……也没个正经名字,我们都管它叫‘醉汉靠墙’。
醉汉……靠墙?萧红绫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个名字,粗俗、滑稽,充满了不学无术的气息。
对啊!江澈说得更起劲了,您想啊,一个醉汉,东倒西歪的,旁边要是有堵墙,他是不是下意识就想往上靠?可要是没墙呢?那就只能把旁边的人,当成墙了呗!这招的精髓,就在于一个‘靠’字,也叫‘借力’。把别人撞过来的力气,当成墙,顺势一引,让他自己撞自己去。嘿嘿,熟练了之后,打群架的时候,特别好使!
他这番歪理邪说,是如此的……合情合理。
将一门博大精深的国术精髓,解释成了流氓打架的技巧。
这番说辞,要是让他那早已仙逝的师父听到,怕是得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用奇门遁甲招来九天神雷,清理门户。
萧红绫被他这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
她想反驳,却又觉得……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
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嚣张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怎么回事?谁干的?
七八个穿着统一服饰、腰挎长刀的家丁,气势汹汹地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他看了一眼那辆撞得稀巴烂的马车,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是谁惊了我家公子的马?活得不耐烦了吗!管家厉声喝道。
周围的百姓,吓得纷纷后退,噤若寒蝉。
那管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马车残骸旁边的江澈,以及他身上那件显眼的、洗得发白的麻衣。
是你?他用手指着江澈,满脸的倨傲,一个泥腿子,也敢惊扰礼部侍郎府的马车?来人!把他给我拿下!打断双腿,听候公子发落!
是!
几个家丁狞笑着,抽出腰间的佩刀,就朝着江澈逼了上来。
江澈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礼部侍郎?正三品的大员!
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打?打不过。就算打得过,当街殴打朝廷命官的家丁,那也是死罪。
跑?这几个家丁看起来都是练家子,自己未必能跑掉。
赔钱?把他卖了都赔不起这辆马车的一个轮子!
完了。
今天出门,绝对是没看黄历。
就在江澈准备抱头鼠窜,上演一出“好汉饶命”的戏码时。
住手。
一个清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萧红绫。
她甚至都没有看那几个逼上来的家丁,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个管家。
你说,这马车,是礼部侍郎府的?
正是!那管家见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虽然生得极美,但也没放在心上,依旧是一副狗仗人势的嘴脸,小姑娘,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不然……
他的话,还没说完。
萧红绫,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了一样东西,随手扔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块小小的、用最上等的和田玉雕琢而成的,凤凰令牌。
令牌上,只有一个字。
凤。
那管家的瞳孔,在看到那块令牌的瞬间,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他脸上的倨傲与嚣张,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整个大夏王朝,谁不知道,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凤阳长公主,闺名之中,便有一个“凤”字!
噗通!
管家双腿一软,当场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连头都不敢抬。
不……不知是公主殿下在此!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周围的家丁,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扔了兵器,跪倒一片。
整个长街,鸦雀无声。
江澈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
然后,他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完了……这下,彻底撇不清关系了。
这笔买卖,亏到家了。
喜欢神都斩妖人请大家收藏:(m.aikandushu.com)神都斩妖人爱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