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歌的话语,宛如投入滚烫热油中的一滴冰水,让本就躁动不安的现场瞬间炸开了锅。
不去演唱排练好的歌曲?她要唱自己创作的歌?而且还是献给……她和她的孩子?
无数道目光,带着惊愕、好奇与质疑,如同聚光灯一般聚焦在她身上,尤其是她那微微隆起、在素白连衣裙下已难以完全遮掩的小腹。在这样一场商业性质浓厚的盛大音乐节上,这简直太不合时宜,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VIp席上,陆廷渊的瞳孔骤然收缩,搁在扶手上的修长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他死死地盯着台上的那个身影,大脑有一瞬间空白。她说了什么?她的孩子?那个他亲口说过“不配”存在的孩子?她竟然敢……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宣示他的存在?
一股难以言表的怒火,混合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猛地窜了起来。她想干什么?是想用这种方式报复他吗?
台上的苏雨晴也忘记了哭泣和脚踝的“剧痛”,她被人搀扶着坐到舞台边缘的休息区,此刻正用不敢置信、甚至带着一丝怨毒的目光瞪着林清歌。这个贱人!她怎么敢抢自己的风头!还在这种时候提及孩子?!
然而,林清歌对这一切都置若罔闻。
她不再看向台下,也不再理会任何声音。她缓缓走到钢琴前坐下,脊背挺得笔直,那孕肚非但没有让她显得笨拙,反而为她增添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圣洁而坚韧的力量感。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指尖,轻轻落在了微凉的琴键上。
第一个音符,好似清晨凝结在叶尖、最终不堪重负坠落的露珠,清脆悦耳,带着一丝凉意,清晰地敲击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紧接着,一连串如流水般自然却又充满内在张力的旋律,从她指尖流淌而出。那既不是激烈的控诉,也不是悲伤的哀鸣,而更像是一种在漫长黑夜中孤独行走后的沉淀,一种于绝望废墟里悄然萌生的、温柔而强大的力量。
前奏过后,她靠近麦克风,开口吟唱。
没有华丽的演唱技巧,没有刻意飙高的音调,她的声音空灵而纯净,如同被山泉洗涤过一般,带着一种直抵人心的穿透力。那声音里,有无法言说的孤独,有默默承受的委屈,但更多的,是一种超越了痛苦的、对自由的渴望和对新生的虔诚期盼。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注:此处可替换为更符合意境的自创歌词,这里仅为示例)
歌词诗意而含蓄,却字字句句仿佛都在诉说她自己的故事——被忽视的付出,被窃取的光华,在黑暗中的挣扎,以及因为腹中这个小生命而重新燃起的、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希望。
她的手指在琴键上舞动,身体随着旋律微微摆动。那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卑微的、躲在阴影里的替身,不再是那个需要看人脸色、连呼吸都觉得是错的陆太太。
她就是林清歌。
只是一个纯粹的歌者,一个用音乐和生命吟唱的母亲。
舞台的灯光似乎都变得柔和起来,静静地笼罩着她,为她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台下,所有的喧哗、质疑、嘘声,不知在何时彻底消失了。
上万人的现场,变得鸦雀无声。人们屏住呼吸,怔怔地看着台上那个散发着光芒的女人,聆听着那仿佛能洗涤灵魂的歌声。许多人的脸上,露出了动容的神情,甚至有人不知不觉间,已悄然泪湿眼眶。
这歌声里的情感太过真挚,太过深沉,与方才苏雨晴那华丽却空洞的表演相比,简直有着云泥之别、天壤之判!
苏雨晴坐在台下,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红。她听着那每一个仿佛都在抽打她脸颊的音符,感受着周围那完全沉浸、被彻底征服的氛围,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嫉恨攫住了她。这曲子……这旋律……比被她偷走的那两首,更加成熟,更加震撼人心!林清歌这个贱人,竟然还藏着这样的底牌!
而VIp席上,陆廷渊已经完全僵住了。
他深邃的眼眸里,所有的震怒、冰冷、不耐,此刻都被一种巨大的、前所未有的冲击所取代。他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地望着台上那个仿佛脱胎换骨的女人。
这是他认识的林清歌吗?
那个在他面前总是低眉顺眼、温顺沉默,被他视为空洞花瓶的女人?
她的歌声……怎么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每一个音符,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他冰封的心防上;每一句吟唱,都像一把钥匙,试图开启他从未愿意去了解的她内心世界的门。
他看到她微微仰起的脖颈,线条优美而脆弱,却又带着不肯弯曲的倔强。他看到灯光下她纤长睫毛投下的阴影,看到她偶尔轻蹙的眉头,那里面承载的痛苦,似乎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献给我自己,和……我的孩子。”
她的话,再次在他脑海里回响。那个他鄙夷、他否认的孩子……此刻,竟成了她歌声里最温暖、最坚定的部分。
一种莫名的、尖锐的刺痛,猝不及防地刺穿了他惯常的冷漠。他第一次,对自己笃信的一切,产生了动摇。他是不是……真的错了?
最后一个音符,从林清歌指尖轻轻溢出,如同一声满足的叹息,缓缓消散在夜风中。
她放下手,放在膝上,微微喘息着。一场倾尽全力的演唱,耗去了她不少力气,小腹传来隐隐的紧绷感,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死一般的寂静。
持续了足足有三四秒。
然后——
“轰!!!”
如同积蓄了太久力量的火山猛然喷发,震耳欲聋的掌声、尖叫、喝彩声,瞬间席卷了整个场地!声浪滔天,几乎要冲破云霄!
“安可!安可!”
“太棒了!!”
“她是谁?!她叫什么名字?!”
“这才是真正的音乐!”
观众的热情被彻底点燃,他们挥舞着荧光棒,呼喊着,为这个陌生的、带着身孕却用灵魂歌唱的女人,献上最崇高的敬意。
这山呼海啸般的反响,与之前苏雨晴假唱穿帮时的嘘声,形成了最讽刺、最鲜明的对比。
林清歌坐在钢琴前,望着台下为她沸腾的人海,眼眶微微发热。她做到了。不是作为任何人的替身,只是作为林清歌,赢得了属于她的掌声。
她缓缓起身,对着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直起身时,她的目光,穿透沸腾的人群,再次落回了那个VIp座位。
陆廷渊依旧站在那里,没有鼓掌,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她,那双总是冰冷幽深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愫——震惊、茫然、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解读的、名为“失神”的触动。
他看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地“看见”了她。
林清歌迎着他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然后,她漠然地移开视线,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
她再次微微躬身,然后在愈发激烈的安可声中,挺直脊背,一步步,坚定地走下了舞台。
将所有的喧嚣、赞誉,以及那个第一次因她而失神的男人,彻底留在了身后。
属于林清歌的时代,在这一夜,随着这一曲《随歌》,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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