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准备中流逝，接下来的两天，李默几乎没有离开过安全屋。
他每天花费数小时用自身灵性冲刷那块水晶，使其逐渐变得通透而充满灵性光泽，仿佛内部蕴藏着一小片星空。
莉莉丝的状态持续改善，那些暗红色纹路颜色越来越淡，她的行动和言语也越发自然，虽然仍带着长期被控制后的滞涩感。
第三天清晨，李默在天亮前就悄然出门，前往早市购买最新鲜的月桂叶。返回时他特意绕了远路，并在途中多次改变方向和伪装，确认没有被跟踪。
回到安全屋后，他先将月桂叶用特制溶液浸泡然后开始了最后的仪式准备。
“今天就是进行仪式的日子了”李默对莉莉丝说，语气平静但严肃“中午十二点准时开始，我需要你从现在起保持空腹，只喝少量清水。仪式前，我会给你一份安神药剂能减轻过程中的痛苦。”
莉莉丝点点头，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我……准备好了。”
上午十点，李默开始布置完整的仪式阵。他以银粉绘制的基阵为核心，在周围九个方位分别放置了代表不同象征的物品，东方的纯银粉末、南方的日光石粉末、西方的圣水瓶、北方的白绸布，四个角落则摆放着月桂叶。
水晶被安置在仪式阵正中心的一个小银盘上。
整个阁楼的气氛随着仪式阵的完成而变得肃穆。
即使没有激活，莉莉丝也能感觉到空气中流淌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压力，仿佛整个空间正在被从现实中剥离。
“现在，我需要你换上这件衣服。”李默递给莉莉丝一套纯白色的亚麻长袍没有任何装饰“仪式期间，你需要保持身体洁净，不能佩戴任何金属或者反光物品。”
莉莉丝接过长袍，走到屏风后更换。
当她走出来时，那身朴素的白色让她看起来像某种宗教画中的受难者，苍白而脆弱，但眼中有一抹坚定的光。
十一点半，李默将最后一样物品放在仪式阵边缘，那面被封存在铅盒中的小镜子。这是仪式中的“污染源”象征，将在净化力量降临时被一同摧毁。
“莉莉丝，躺到阵中心去吧双手放在身体两侧，掌心向上。”李默指导道“闭上眼睛然后深呼吸，尽量放松点吧。无论听到什么、感觉到什么都不要睁开你的眼睛，除非我让你睁开。”
莉莉丝听完躺下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但呼吸很快平稳下来。
李默走到仪式阵的东南角，那里有一个专门为媒介者预留的位置。
他换上一身深灰色长袍，同样没有金属饰物。
然后，他取出一小瓶淡金色的药剂，这是用剩余月光蔷薇萃取液和几种安神草药调配的，能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灵性感知与承受力。
他喝下药剂，一股温热的暖流从胃部扩散至全身，灵性变得异常活跃而清晰。
整个世界在他【真实之眼】的视野中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细节，空气中漂浮的微尘、木板纹理中的历史痕迹、莉莉丝身上那些暗红色纹路在灵性层面的深度结构……以及，从仪式阵中升腾而起的、无形的力量场。
十一点五十分，一切就绪。
李默在媒介者位置盘腿坐下，双手按在地面的两个灵性节点上。
他闭上眼睛，开始按照克莱恩提供的仪式步骤，在心中默念向愚者祈求的祷文。
那不是普通的祈祷词，而是一系列复杂的、蕴含着特定象征意义的音节和意象。李默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精确的灵性共鸣。随着祷文的推进，仪式阵开始逐一亮起，不是物理的光，而是灵性的辉光，在【真实之眼】的视野中，整个阁楼被银白色的光芒笼罩。
莉莉丝感觉到身下的地板传来温热的触感。她按照李默的指示，努力保持放松，但那些原本沉寂的暗红色纹路开始不安地蠕动，仿佛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毁灭。
正午十二点整。
李默念出祷文的最后一个音节。
那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灵性被某种浩瀚无垠的存在“触碰”了。
那不是直接的接触，而是一种遥远的、隔着层层帷幕的感应。
他仿佛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灰雾边缘，雾气深处有难以名状的存在投来一瞥。仅仅是这一瞥的余韵就差点没逗乐李默，毕竟克莱恩装严肃太有意思了。
但是他稳住了，他按照仪式设计，将自己作为桥梁，引导那股温和而浩瀚的净化力量流向仪式阵。
水晶首先亮起 纯净的光芒从水晶内部迸发，如同一个小型太阳，将整个阁楼照得通透。
光芒中，莉莉丝身上的暗红色纹路像被点燃般发出刺眼的红光，两种光芒激烈对抗。
“啊！！！”莉莉丝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那些纹路仿佛活了过来，疯狂地扭动、挣扎，试图钻回她的身体深处。
“坚持住！”李默低喝。
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引导净化力量的过程比他预想的更加艰难。那力量虽然温和，但总量太庞大了，如同试图用一根细管引导洪水，他的灵性在超负荷运转，药剂的效果正在快速消耗。
就在这时，铅盒中的那面小镜子突然剧烈震动。
盒盖被无形的力量冲开，镜子飞至半空，镜面裂纹中涌出浓稠的暗红色雾气，凝聚成一个扭曲的人形 莉莉丝倒影的残留意识，但比上次更加疯狂和狰狞。
“不！！！”倒影尖叫，“这是我的身体！我的存在！你不能夺走！！！都是我的！！！”
它扑向躺在阵中的莉莉丝，但被仪式阵的力量阻挡在外。
银白色的净化光芒与暗红色的污染雾气激烈碰撞，发出刺耳的嘶嘶声。
李默咬紧牙关。他必须分心两用，一方面继续引导净化力量清除莉莉丝体内的污染；另一方面压制镜子倒影的反扑。
他的灵性消耗急剧增加。
“克莱恩……”他在心中默念“我需要一点……助力……”
仿佛响应他的请求，灰雾深处的存在投来了第二瞥。
这一次，李默清晰感觉到有一股更加精纯、更加温和的力量通过他的灵性桥梁注入仪式阵。
那不是直接的干预，而是一种“许可”和“强化”，允许净化力量更顺畅地流动，强化仪式阵本身的约束力。
水晶的光芒骤然增强一倍。
莉莉丝身上的暗红色纹路如同积雪遇阳般迅速消融 那些深入她灵性深处的污染连接被一根根切断、焚毁。剧痛让她浑身痉挛，但她咬紧嘴唇，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再发出声音。
与此同时，镜子倒影的尖叫声变得凄厉而绝望。它在净化光芒的照射下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迅速融化、消散。
最后，它用怨毒的眼神看了李默一眼，发出了垂死前最后的诅咒
“你会后悔的……镜中之眼……已经看到你……它们会找到你……找到……”
话音未落，倒影彻底消散。那面小镜子从空中坠落，在触及地面前就化为了一撮灰烬。
仪式进入最后阶段。
莉莉丝体内的污染被清除殆尽，那些暗红色纹路完全消失，皮肤恢复了正常的苍白。但她仍然昏迷着，净化过程消耗了她太多精力。
李默引导着剩余的净化力量，温和地冲刷莉莉丝的灵性，修复污染造成的细微损伤，并留下了一层极淡的保护性印记 这能让她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对类似的污染有轻微抗性。
完成这一切后，李默切断了和灰雾之上克莱恩的连接。
那一瞬间，强烈的虚脱感席卷而来。药剂效果彻底消失，超负荷运转的灵性几乎枯竭。
他眼前发黑，耳朵嗡嗡作响，全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但他强行支撑着，没有倒下。
仪式阵的光芒逐渐黯淡，水晶变得黯淡无光，表面出现了细微的裂纹。其他材料 银粉失去光泽，日光石粉末化为普通灰尘，圣水蒸发殆尽，月桂叶枯萎，白绸布变成了灰白色。
阁楼恢复了平静。
李默喘息着，用颤抖的手从怀中取出一瓶备用恢复药剂，一口气喝下。
温热的能量流入体内，勉强遏制了灵性枯竭的恶化趋势，但距离恢复还差得远。正如克莱恩所警告的，作为媒介，他承受了巨大的代价，灵性严重透支，至少需要一周才能恢复大半，期间无法使用任何需要消耗灵性的能力，除了本源力量。
他艰难地站起身，走到莉莉丝身边检查。
女孩呼吸平稳，脸色虽然苍白，但那种病态的灰暗消失了。
她身上的纹路完全不见踪影，皮肤光滑如初，最重要的是，她的灵性变得纯净而平稳，不再有污染的扭曲感。
成功了。
李默松了一口气，这才允许自己靠在墙边坐下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几乎要立刻昏睡过去，但他知道现在还不能，仪式造成的灵性波动可能已经被某些存在感知到，而且赫尔曼随时可能找上门。
“莉莉丝”他轻声呼唤，“醒醒。”
莉莉丝的眼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曾经空洞的眼睛，此刻清澈而明亮，虽然仍带着虚弱，但有了属于“人”的光彩。
“结……结束了吗？”她轻声问。
“结束了”李默微笑，“你自由了。”
莉莉丝坐起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那些曾经折磨她数月的纹路消失了。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触到的是正常的皮肤，没有那些蠕动的东西。
泪水无声地从她眼中涌出，但这一次，是纯粹的、解脱的泪水。
“谢谢……”她哽咽着说“谢谢你……”
“先别急着谢我”李默撑起身“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了 仪式动静不小，可能已经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他快速收拾了最重要的物品 剩余的钱、几件必需品、以及那块出现裂纹的水晶。其他仪式材料已经报废，无需带走。
莉莉丝换回普通衣服，虽然仍显虚弱，但能自己行走，李默扶着她的手臂，两人走下阁楼，从后门离开。
就在他们离开不到十分钟后，两辆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橡树街43号门前。
赫尔曼·德雷克从第一辆马车中走下。他今天没有戴那副银面具，露出一张看起来四十岁左右、面容冷峻的脸，深色眼睛锐利如鹰，他身穿深灰色大衣，手中握着一根镶嵌黑宝石的手杖。
“就是这里？”他问身边的一名随从。
“是的，大人，日光石粉末的购买者最后消失在这片区域，而且在半个小时前，这里检测到强烈的净化灵性波动。”
赫尔曼抬头看向三楼阁楼的窗户，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进去。”
四名身穿黑衣的随从迅速破门而入。几分钟后，一人返回报告“阁楼有刚使用过的大型仪式痕迹，人已经离开，但离开不超过二十分钟。从残留灵性判断，仪式成功了，污染被彻底净化了。”
赫尔曼握着手杖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他缓步走进房屋，来到阁楼仪式阵的残迹还在地板上，那些报废的材料散落各处。他蹲下身，用手指拈起一点银粉灰烬，放在鼻尖轻嗅。
“是高序列的净化力量……但不是教会那些神棍的风格。”他低声自语“很陌生的气息，会是谁？”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街道上行人稀疏，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身影。
“他们走不远的”赫尔曼说“带着一个刚经历净化仪式的虚弱者，不可能快速移动。封锁附近三个街区的所有出口，挨家挨户搜查 我要在日落前找到他们！”
“是，大人！”
随从们迅速行动，赫尔曼仍站在窗边，目光阴冷地扫视着街道。
“不管你是谁”他轻声说“你从我这夺走的，我会加倍讨回的。而那个女孩……即使净化了，她仍然是特殊的。她的‘天赋’不会消失，只会变得更加……纯净，更加适合作为‘容器’。”
他转身离开阁楼，手杖敲击地板的声音在空荡的房屋中回荡。
与此同时，在三个街区外的一条小巷里，李默和莉莉丝躲在一个堆满杂物的角落。
李默的脸色苍白得可怕，灵性透支带来的晕眩感一阵阵袭来，他几乎站不稳。
“你……还好吗？”莉莉丝担忧地扶着他。
“暂时……死不了。”李默喘息着说，从怀中取出夜瞳的信筒，快速写下一行字“计划b，立刻接应。位置：橡树街与榆树街交界，老水井旁。”
他将纸条塞入信筒，释放夜瞳。乌鸦融入雾气，消失不见。
“我们要等多久？”莉莉丝问。
“十五分钟……最多二十分钟。”李默靠着墙壁坐下“如果萨姆的人准时的话。”
莉莉丝在他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问：“你……付出了很大代价，对吗？”
李默闭着眼睛，轻轻点头“暂时失去战斗能力，不过值得 其实如果我想恢复就是一瞬间的事。”
两人沉默了片刻，巷子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极光会的搜查已经开始了。
“如果……如果他们找到我们”莉莉丝轻声说“你别管我，自己走。”
李默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别说傻话。我费这么大力气救你，不是为了让极光会再抓回去的，而且就那群蠢货还别想对我做点什么，他们的神来了才够资格。”
“可是……”
“没有可是。”李默打断她，“我们会安全离开的 相信我。”
莉莉丝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紧闭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个陌生人为了救她，几乎付出了自己全部的力量。
而她，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她说。
李默沉默了几秒，然后回答道“福尔摩斯，华生·福尔摩斯。不过朋友们叫我李默。”
“李默……”莉莉丝重复着这个奇怪的名字，仿佛要把它刻在心里“我会记住的，永远。”
巷子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李默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最后一件武器，一把涂有强效麻醉剂的匕首 如果真被找到，他就得整点大活了。
就在脚步声即将转入巷子时，另一侧传来了马车轮子滚动的声音。
一辆普通的货运马车停在巷口，车夫压低声音喊道“福尔摩斯先生？萨姆先生让我来接您！”
李默精神一振，强撑着站起身“是我们 莉莉丝，快！”
两人迅速登上马车。车夫一挥鞭子，马车驶入街道，很快汇入车流。
透过车厢后窗的缝隙，李默看到几名黑衣人在巷口出现，四处张望，但没有发现他们。
马车驶出北区，向着西区方向前进。车夫隔着隔板说“萨姆先生安排您去西区的一处安全屋，那里有医生和全套生活设施。他建议您在那里休养至少一周。”
“替我谢谢萨姆。”李默说，然后终于支撑不住，靠在车厢壁上，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其实是忙了几天，想睡个懒觉了）
莉莉丝扶着他，让他躺得更舒服些。她看着这个为了救她而虚弱的男人，眼中充满了担忧和感激。
马车在贝克兰德的街道上行驶，穿过一个又一个街区将追兵远远甩在身后。
而在血镜会所的镜厅，赫尔曼收到了搜查失败的消息。
他站在主镜前，脸色阴沉得可怕。
“大人，要继续扩大搜查范围吗？”一名随从小心翼翼地问。
赫尔曼沉默良久，然后缓缓摇头“不用了，他们已经有准备了，继续大规模搜查只会引起官方注意。但是……”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那个叫‘华生·福尔摩斯’的人，我要知道他的一切。动用所有资源，查清他的来历、背景、能力、人际关系。他不是单独行动，背后一定有人支持 找到他们。”
“是！”
随从退下后，赫尔曼再次看向主镜。镜面中，空荡的黑暗深处，那些眼睛仍然睁着，但其中一双眼睛……似乎比其他眼睛更加明亮，更加……专注。
仿佛在注视着某个方向。
赫尔曼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游戏还没结束”他对着镜子说，“事实上，它才刚刚开始。”
镜中，那双最明亮的眼睛，微微眨了一下。
仿佛在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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