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青云楼的三楼密室内,炭火驱散了江南梅雨时节的湿寒。
苏慕云听完青罗亲口细说临安之事的来龙去脉,指节分明的手紧紧攥着茶杯。
若事实果真如你所猜测,他眉头紧锁,江南织造的人未必会把陈记作坊与青云楼联系在一处,但是临安的知府大人,尤其是潘师爷定然是已经摸清了我们的底细,这是想把手从临安府伸到徐州来,将青云楼据为己有了?
他忽然转头看向青罗,眼中带着探究,你那个卖份额的主意又是从何处得来?
青罗从容地抿了口茶:若是寻常主意,又如何破得了这个局?
苏慕云看着她从容淡定的样子,竟觉得莫名心安,仿佛只要有她在,一切都不足为惧。
他道∴“卖份额一事,便是要将我们的利益分出去,甚至是把青云楼的将来也分了出去,你们二人已确定要这么做了吗?”
青罗与陈延年对望一眼,陈延年神色肃然:“与其独占利益,却如无根浮萍,随时覆灭,不如在势弱时倚仗他人之势。”
青罗点点头,接口道:“我们不仅要卖出青云楼将近一半的份额,还要把青云楼做成独一无二的商号,借他人之势,疯狂扩张和野蛮生长,在短时间内强大到没有任何一个人或一小股势力可以动摇青云楼的根基!”
她的声音不大,但清脆低沉的嗓音里含着一股巨大的能量,每一个字都在二人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苏慕云的右手忍不住捏紧了拳头,轻轻一拳捶在桌面上:“好!”
陈延年胸口起伏,半晌才道:“从今日起,我也会一直留在青云楼,随时听从你的安排。”
“好!“青罗将青云楼会员名册摊在桌上:当务之急,是要摸一摸这些会员的家底,看看哪些能成为我们的助力。
三人对着名册仔细推敲,同时派出伙计悄悄去打探消息。
两日后,潘师爷派人送来了首批送货的清单和地址——货物要送往京城西郊一处偏僻的别院,时间定在半月之后。
这个消息让三人更加坚定了卖份额的决心。
又过三日,一切准备就绪。
青云楼罕见地挂出东主有喜,歇业一日的牌子。所有会员都收到了青云楼的请帖,各府的管事和闲散公子哥儿们齐聚一堂,大厅内座无虚席。
苏慕云站在厅前,身后是一幅巨大的《青云楼发展图》。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今日请诸位来,是要共商一桩前所未有的买卖。
他话音一顿,待全场安静后继续说道:诸位可知,青云楼每月盈利几何?可知青云楼即将扩建?可知三年内,青云楼预计要在江北开设至少十家分号?
台下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但今日,苏慕云提高声调,我要说的是——我有一个让各位会员,成为青云楼东家的机会!
他展开一份章程:我欲将整个青云楼作价五万两,将这个五万两分成一百个份额,每份便是五百两,我手头会保雷五十一个份额。而剩余的四十九个份额可以由在座的各位认购。购得份额者,便是青云楼的东家之一,不仅继续享有之前会员之惠,还能在年底结算时,按照份额数对青云楼一年获利进行分红!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窃窃私语!果真是闻所未闻。
一位老者率先站起身:苏掌柜,可否细说?
李管事,苏慕云不慌不忙,这是徐州通判府上管事,这五百两一个份额,买的不仅是徐州青云楼的收益,更是未来所有分号的收益!今日投下一份,来日十家分号开业,你便能分十家的利!
他走到发展图前,手指划过上面标注的城池:徐州、扬州、淮安、金陵...每开一家分号,认购者的收益便会多一份。
台下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一个年轻公子忍不住问道:若是亏了如何?
凡是买卖必有风险!苏慕云看向这位何公子,已卸任的太傅远房侄儿,道,有道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何公子觉得如何?
他环视一眼全场,声音铿锵:今日投下的不是银钱,而是一份信任,更是一个机会。一个让自己的银钱生出更多银钱的机会!
大厅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被这前所未有的构想震撼了。
然而尽管苏慕云讲得慷慨激昂,却也无人当场认购——一五百两一个份额毕竟不是小数目,这些人都不敢擅自做主。
待宾客散尽,苏慕云回到密室。青罗和陈延年早已自会客厅隔壁房间回来,苏慕云在前,他们二人亦藏于暗处观看现场各人的反应。
苏慕云叹了一口气,沉沉地道:“爷都口沫横飞了,这些人居然没一个给爷一个脸面,一个份额都不购,太没意思!”
青罗伸手往他额头屈指一弹:种子已经种下,等等就会发芽了。
似乎为了验证青罗的话,几乎立即有伙计在门外叩门:“苏掌柜,城东何家的何公子在一楼寻你,说有事相商。”
苏慕云从还没坐热的椅子上弹了起来,忙道:“领去二楼清风轩,我即刻就到!”
最先来的是城东何家的公子何钧,也就是那位问万一亏了怎么办的何公子。
何钧摇着折扇,将章程反复看了三遍:苏掌柜,这五百两银子一个份额,是不是太贵了些?
苏慕云笑着递上一本账册:何公子请过目,这是青云楼的上月净利。
何钧看着账本大量的流水,看到最后三千六百八十五两的数字时,眉心一跳,心下好一番盘算:一个月净利三千六百八十五两,一年就是四万多两,分成一百份,每份便是四百两,一年时间几乎能把购买份额的钱回本,那自明年后的每一年,便是纯利了。
何钧细细盘算之后,最终决定先购三个份额,并问道:若我中途想退出,你可能把份额按五百两收回?
苏慕云哈哈一笑:“这个自然!我只怕到时候何公子不是想让我收回,而是想把我手中的份额都抢了去!”
何钧被他逗笑,心下也感安稳,便签了契书,留下了一千五百两的银票。
何钧前脚刚出了青云楼,徐州通判府的李管事便带着通判府的大公子江彦书进了青云楼。
这位书生模样的江大公子还不等苏慕云开口,便说了一句与他外表毫不相衬的话:“听说苏掌柜有件好玩的事?”
苏慕云一怔,旋即会意,竟也是位猎奇的公子哥,当下便道:“确是好玩的事,就不知江公子喜不喜欢玩些新鲜的?”
斯文白皙的俊秀书生,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听说五百两银子就换一成的收益,苏掌柜这招空手套白狼,倒玩出了新花样。”
苏慕云心道爷也曾是纨绔里的翘楚,当下便给纨绔下了挑战:“江公子是怕亏了吗?”
江彦书一掌拍在苏慕云的肩头:“你也不用激我,我来便是要玩一玩这个新鲜事。”
李管事掏出了两千五百两银票,江彦书朝苏慕云伸出手心:“契书拿来!”
苏慕云拿着江彦书的契书,有点难以接受地看着他大摇大摆地下了楼。
苏慕云摇了摇头,江彦书来得快,签得快,付得快,走得快,快到让他有种“我是不是上了江彦书的当”的感觉,可银票拿在手里却不是假的。
“苏三!”苏慕云猛然听到一声唤,浑身一震,看到青罗的手在他眼前晃,“见鬼了?!”
苏慕云忍不住一巴掌把青罗的手打掉:“青天白日的,莫要突然出声吓人。”
青罗不解地看了身旁陈延年一眼,她叫了他三声,他都不应,这是被通判家的公子拒了?
陈延年安慰道:“苏兄,份额一事不必操之过急……”
“那小子几句话就签了五个份额的契书,说是就想玩点新鲜的,银票给得太利索了。”苏慕云摇着头,一副被人硬塞了钱的贱模样。
青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个有钱任性的主,一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小镇富家子,以后也不知会热闹到何种地步了。
三人正说着,伙计又上来敲门:“有位小姐想见苏掌柜。”
青罗和陈延年同时看向了苏慕云。
“老相好?”青罗似笑非笑,陈延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慕云把银票和契书往桌子一拍,给了青罗一记爆栗∴“小小年纪不学好!”
一溜烟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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