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眉眼轮廓,这唇鼻弧度……
竟与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影子,隐隐重合。
“王爷?”青罗轻声唤。
纪怀廉回过神,喉结微动:“你……”
他走近两步,借着烛火细细端详她的脸。越看,那股熟悉感越强烈。
像是在哪里见过……
不,不是见过真人。是在梦里。
无数个深夜,他躺在王府冰冷的床榻上,闭着眼,试图勾勒出那张脸——那张本该长大、却永远定格在十二岁的脸。
阿四的脸。
他记得阿四小时候的模样:圆润的脸颊,明亮的眼睛,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如果阿四还活着,如果她平安长大……
该是什么模样?
纪怀廉曾无数次想象。
而此刻,眼前的这张脸——虽比想象中更美艳几分,可那眉眼间的清冷疏离,那唇鼻的弧度,竟与他想象中的阿四,有着惊人的神似。
是……巧合吗?
“王爷?”青罗见他神色异常,又唤了一声。
纪怀廉猛地回过神。
他想起那夜高烧迷糊时,她在耳畔的低语:
“阿四还活着。”
那时他烧得神志不清,只当是梦话,或是她为了让他撑下去而编造的善意谎言。
可此刻……
他看着青罗这张脸,看着她眼中那抹熟悉的沉静,一个荒唐的念头,如惊雷般劈进脑海——
眼前这人,会不会……就是阿四?
“王爷?”青罗见他神色变幻,心中疑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不妥?”
纪怀廉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
若她真是阿四,为何不与他相认?是另有隐情,还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又或者,这一切只是他的臆想?
“无事。”纪怀廉再睁眼时,已恢复了平静,“只是觉得……你与本王的一位故人,有几分神似。”
青罗心头微动:“故人?”
纪怀廉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破绽。
可她的神情太自然,眼神太坦荡,看不出丝毫隐瞒。
要么她演技太好,要么……她真的不是阿四。
“王爷说的故人,”青罗轻声问,“是谁?”
纪怀廉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是本王……一位故交的妹妹。很多年前,走散了。”
他看着她,眼神深不见底:
“若是她还活着,也该……与你一般年纪了。”
青罗垂眼:“那真是可惜。”
“是啊。”纪怀廉低声道,“可惜。”
两人一时无言。
烛火噼啪,在书房内跳跃。
良久,纪怀廉才重新开口:“身份之事,本王会安排。”
“多谢王爷。”
“至于住处……”纪怀廉沉吟,“东院有处小院,名‘竹心斋’,清静雅致,平日少有人去。你可暂居那里。”
“好。”
青罗起身,准备告退。
走到门边时,纪怀廉忽然又叫住她:
“青青。”
她回头。
烛火下,纪怀廉的脸色仍有些苍白,可那双桃花眼里,却漾着某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若有一日,”他缓缓开口,声音很轻,“你想起什么……或是有话想说,随时可以来找本王。”
青罗心头莫名一颤。
她轻轻点头:“民女记下了。”
门开了又关。
书房内,只剩下纪怀廉一人。
他独自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许久未动。
阿四……若你真是阿四,为何不与我相认?
若不是……
为何你的脸,与我想象中的你,如此相似?
为何你会在那个时刻,对我说“阿四还活着”?
是巧合?是刻意?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烛火将尽。
纪怀廉独自站在窗前,夜风穿堂而过,吹得案上纸页沙沙作响。他却没有动,只是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脑中如惊雷炸响,一幕幕画面疯狂涌现——
她对谢庆遥毫无保留的信任。
寻常女子,怎会将撞破太子丑事这等要命的秘密,轻易告知一个外臣?除非……她本就与谢庆遥相识,且深知其为人。
而谢庆遥,那个素来冷峻寡言的靖远侯,在她是罗青时,又为何会派暗卫暗中保护她?为何在她擅闯军营后,非但不按军法严惩,反而费心安排金蝉脱壳?
除非……她本就是他要保护的人。
隐身江北,建青云楼,开延章阁,设清泉坊。
三处产业,环环相扣,蓄财聚势。一个普通人家的十三岁女孩,如何有这样的能力?
除非……她本就背负着需要庞大财力才能完成的使命。
奔赴凉州,救夏家三兄弟。
罗青只是商贾,与远在凉州的夏家兄弟素无交集,为何要冒着风险,千里奔袭去救三个“罪臣之后”?
除非……她本就与夏家血脉相连。
奔赴京城,接近他。
她说“本名夏青”,她说要为夏将军翻案,她说……要寻一个公道。
一个与夏家毫无瓜葛的孤女,为何执念至此?
除非……她本就是夏家人。
还有那张脸。
与夏含章幼时轮廓隐隐相似的脸,与他无数次想象中阿四长大后的模样,惊人重合的脸。
所有的疑点,所有的巧合,所有的蛛丝马迹——
若她是阿四,便全都说得通了。
纪怀廉忽然笑了。
起初只是嘴角微扬,继而笑声渐大,最后竟笑得肩头耸动,眼角沁出泪来。
原来如此。
原来老天对他,终究还是存着一丝怜惜。
阿四没有死,她活着回来了。
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穿越生死,跨越山海,重新回到他身边。
难怪……难怪他从初见时起,便对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难怪在青云集开市那夜,观景台上烟花漫天,她将他的双手合十,盖住他的双眼让他许愿时,他心头会悸动如擂鼓。
那时他许的愿是——
“我要她活!”
原来对着流星许愿,愿望真的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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