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端王府的压抑、康王府的亲和,晋王府门前透着一股沙场归来的肃杀。
门前两尊石狮怒目圆睁,侍卫皆腰佩长刀,目光如鹰隼般扫视来人。
管事是个面有刀疤的汉子,见纪怀廉下车,抱拳行礼,声如洪钟:“永王殿下,我家王爷已在演武场等候。”
演武场?
纪怀廉眸光微沉,回身扶青罗下车。
青罗今日穿了一身素净的月白裙裳,妆容淡雅,发髻只簪一支银簪,整个人清冷如霜。
她跟在纪怀廉身侧,步履从容,腰背挺直。
晋王府演武场宽阔,地面铺着青石板,两侧兵器架上刀枪剑戟寒光凛凛。
晋王纪怀孝一身黑色劲装,正挽弓搭箭,瞄准百步外的箭靶。
“嗖——”
箭矢破空,正中红心。
晋王放下弓,这才转身,目光如电扫过二人:“六弟来了。”
他未称“永王”,直呼“六弟”,语气平淡。
纪怀廉拱手:“二哥。”
青罗垂首福身:“见过晋王殿下。”
晋王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锐利如刀:“这就是那个当街遇袭的林氏?”
“正是。”纪怀廉道,“今日特来向二哥道谢——多谢二哥赠的雪莲。”
晋王嗤笑一声:“六弟,你这病生得蹊跷,好得也蹊跷。”
纪怀廉神色不变:“二哥说笑了。今日前来,一是道谢,二是澄清误会——那匹入了晋王府后巷的马,臣弟从未疑是二哥所为。”
“哦?”晋王挑眉,“你不疑,可满京城的人都在疑我。”
“流言蜚语,有人蓄意散播。”纪怀廉道。
“蓄意?”晋王忽然转向青罗,“林氏,你来说说,是谁蓄意?”
青罗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妾身不知。但此人用心险恶,意在挑拨永王与晋王兄弟相残。”
“兄弟相残?”晋王笑了,笑声里满是讥诮,“六弟,你觉得凭你,配与我相残吗?”
纪怀廉的脸色沉了下来:“二哥此言何意?”
晋王将弓扔给侍从,大步走到二人面前,“我在北境带兵四年,麾下三万铁骑。你在京城做什么?这四年,你在京城有何建树?在兵部混日子吗?”
他身材高大,站在纪怀廉面前,气势逼人。
青罗忽然上前一步,挡在纪怀廉身前。
她比晋王矮了一个头,身形纤瘦,却站得笔直:“晋王殿下此言差矣。”
晋王低头看她,眼神如看蝼蚁:“哦?差在何处?”
“第一,”青罗声音清晰,字字如钉,“永王殿下在兵部任职,是陛下钦点,是为国效力。殿下说这是混日子,是在质疑陛下用人不明?”
晋王眸光一寒。
“第二,”青罗继续道,“殿下在北境带兵四年,功勋卓着,令人敬佩。但功勋不是用来欺凌兄弟的。若挟军功便可为所欲为,那要律法何用?”
“放肆!”晋王身侧的护卫厉喝。
晋王抬手止住,盯着青罗,眼中杀意渐浓:“胆大不小!”
“也不算大。”青罗毫不退缩,“第三,那匹入了晋王府后巷的马,栽赃嫁祸的手法太过拙劣。若真是殿下所为,会让马夫牵着马进自家后巷?”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马可以误入晋王府后巷,毒也可以自己误食,世上之事,误会颇多。殿下难道还嫌脏水不够多吗?若这一拳不出,怎能免得百拳来?”
这话一出,演武场死寂。
晋王盯着她,良久,忽然笑了。
那笑声阴冷,让人脊背发寒。
“好,好个林氏。”他缓缓道,“难怪六弟为了你,连规矩都不顾了。一个侍妾,竟敢在亲王面前大放厥词——六弟,你这王府的规矩,是该好好整饬了。”
纪怀廉将青罗拉到身后:“二哥,林娘子言语冲撞,臣弟自会管教。但今日所言,句句在理。那匹马的事,分明是有人栽赃——”
晋王打断他,“就算真是我晋王府要杀她,又如何?一个侍妾,死了便死了,值得你兴师动众?”
他一步逼近,指着青罗,眼神凌厉:“至于她,今日你敢带她来,明日就有人拿她做文章。你以为护得住?我告诉你,在这京城,没有谁护得住谁!今日她能站在这里与我争辩,明日就可能横尸街头!”
“二哥!”纪怀廉厉声喝止。
晋王却已转身,背对二人,声音冰冷:“送客。”
管事上前,面无表情:“永王殿下,请。”
纪怀廉握住青罗的手,发现她掌心冰凉,却稳稳回握。
两人转身离开。
走出演武场时,青罗忽然回头,看了晋王一眼。
那个高大的背影立在兵器架前,手握长刀,肩背挺直如松,却透着一种孤绝的、近乎绝望的戾气。
他似是在宣战——向这京城所有藏污纳垢之处宣战。
哪怕把自己变成恶人,变成众矢之的,也要把这场火烧得更旺。
马车驶离晋王府。
车内,纪怀廉脸色铁青。
青罗却忽然开口:“王爷,晋王殿下……在演戏给那些人看。”
纪怀廉一怔。
“他今日所说每一句话,看似在激怒你,在羞辱我。”青罗缓缓道,“但他始终称你六弟。”
她顿了顿:“他说‘死了便死了’,是在提醒你,你若永远被动,只能任人摆布。”
纪怀廉沉默。
良久,他才道:“二哥他……想让他们认为,他与我不睦?”
“他去永王府探病时,是与你言和的。”青罗望向车窗外,“但今日见面,他特意选在演武场,与你起了这番冲突。虽还不知他用意何在,但必不是眼前所见的表面。”
“话已经递给他了,便看他如何去破局吧!”
纪怀廉看着她的侧脸,想起刚才的冲突,果然,已经不是那个肯受委屈的青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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