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还是霜染红叶的清寒,今晨便已朔风卷雪,漫山琼枝玉树。主峰崖巅的望仙台,积雪没过脚踝,呼啸的寒风裹着雪粒,如刀子般刮过修士的衣袍,却挡不住台上那道挺拔的身影。
沈清玄盘膝而坐,玄色道袍上落满了积雪,却丝毫未动。他双目微阖,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青色灵气,与漫天风雪形成奇妙的呼应——雪花落在灵气护罩外便悄然消融,化作缕缕水汽,又被他周身的道韵牵引,融入呼吸之间。
自三个月前从极北冰原带回“天心玉”,他便在此闭关。那玉温润通透,内蕴一缕鸿蒙初开时的天地本源气息,是他突破元婴后期的关键。只是这玉中蕴含的“天心”之道太过玄奥,他数次尝试炼化,皆被那股浩瀚磅礴的气息反噬,修为险些倒退。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沈清玄默念着《青崖道经》中的箴言,神识沉入丹田。元婴端坐莲台,周身环绕着三缕青色道纹,正是他百年修行悟得的“青崖剑意”“草木生机”“水泽灵动”三道本源。而那枚天心玉悬浮在元婴身前,不时散发出一道银白色的光柱,冲击着他的道基。
风雪更急了。望仙台边缘的迎客松被狂风吹得弯下腰,松针上的积雪簌簌落下,砸在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沈清玄的眉头微微蹙起,神识感知到,那风雪之中,竟蕴含着一种奇妙的韵律——风有起止,雪有聚散,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合天地运行的轨迹。
“天地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他忽然睁开眼,目光穿透漫天风雪,望向青崖山的每一寸土地:被积雪覆盖的药田,灵气仍在缓缓涌动;冰封的溪流之下,鱼儿仍在自在游弋;甚至那呼啸的寒风,也不过是气流依循地势的自然流转。
“原来如此……”沈清玄心中微动,缓缓抬手,掌心向上。一缕青色灵气自他指尖溢出,并未如往常般凝聚成剑,而是化作一阵轻柔的风,顺着崖巅的气流缓缓流动。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当他的灵气融入寒风,那原本狂躁的风雪竟渐渐平缓,落在他道袍上的雪粒,也不再是冰冷刺骨,反而带着一丝温润的天地灵气。
他试着引导这股灵气,向天心玉靠近。银白色的玉璧感受到同源的气息,不再释放排斥的光柱,反而微微震颤,散发出更浓郁的本源之力。沈清玄的元婴张口一吸,那股银白色的气息便如长鲸吸水般涌入体内,顺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阻塞的灵气豁然贯通。
“天心者,非天之心,乃天地自然运行之理也。”沈清玄的神识愈发清明,他感受到天心玉中的本源之力,与青崖山的草木、流水、山石乃至风雪融为一体。百年修行,他一直执着于“掌控”之道,以剑意破万法,以生机护己身,却忽略了“顺应”的真谛。
就如这崖巅的风雪,强行阻挡只会被其反噬,唯有融入其中,顺应其流转之势,方能借力打力,化狂风为助力,化冰雪为滋养。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西南方向的天际,突然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一股阴冷刺骨的气息穿透风雪,直逼望仙台。沈清玄猛地转头,只见三道黑色身影踏着魔焰,冲破青崖山的护山大阵,朝着主峰疾驰而来。为首者面覆骷髅面具,周身环绕着浓郁的死气,修为赫然是元婴后期顶峰!
“玄阴教余孽!”沈清玄眼中寒光一闪。三年前,玄阴教大举入侵青崖山,被他与几位师兄弟联手击退,没想到今日竟卷土重来。
“沈清玄,交出天心玉,饶你不死!”骷髅面具人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贪婪,“此等天地至宝,岂是你这黄毛小子能拥有的?”
另外两名黑衣人皆是元婴中期修为,一左一右包抄而来,手中魔器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散发出腐蚀神魂的气息。
沈清玄缓缓起身,道袍上的积雪自动滑落。他并未抽出青崖剑,只是负手而立,周身的青色灵气与漫天风雪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巨大的气旋。
“天地之物,有缘者得之。你等逆天而行,只会自寻死路。”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道威,仿佛与这崖巅的风雪、青崖山的天地融为一体。
骷髅面具人冷笑一声:“多说无益,拿命来!”他双手结印,一道巨大的黑色魔掌凝聚而成,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朝着沈清玄拍来。魔掌所过之处,风雪凝滞,空气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沈清玄不退反进,抬手一挥。漫天风雪突然化作无数道青色的风刃,密密麻麻地朝着魔掌斩去。同时,他脚下的积雪骤然隆起,化作一道坚固的冰墙,挡住了另外两名黑衣人的攻击。
“这不可能!”骷髅面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他能感受到,沈清玄的修为明明只是元婴后期初期,却能调动如此磅礴的天地之力,这已经超出了寻常修士的范畴。
风刃与魔掌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黑色魔气与青色灵气交织缠绕,相互侵蚀。出乎骷髅面具人意料的是,他的魔掌竟被风刃一点点瓦解,那些看似普通的风雪,在沈清玄的操控下,竟蕴含着破邪归正的道韵。
“天心之道,顺天应人,尔等魔障,岂会明白?”沈清玄一声低喝,神识催动天心玉。银白色的本源之力涌入风雪之中,青色风刃瞬间染上一层淡淡的银辉,威力暴涨。
“噗——”骷髅面具人被风刃击中胸口,面具碎裂,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容。他喷出一口黑血,踉跄后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你竟已领悟天心之道?”
沈清玄没有回答,身影一闪,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穿梭在风雪之中。他的动作看似缓慢,却暗合风雪流转的韵律,每一步都踏在最精妙的节点上。面对两名元婴中期黑衣人的围攻,他不闪不避,掌心凝聚出一缕银白色的灵气,轻轻一点。
那灵气看似微弱,却蕴含着天地本源的威压。左侧的黑衣人只觉得浑身一僵,魔器上的幽光瞬间黯淡,紧接着,他的身体便被风雪包裹,化作一座冰雕,神魂在瞬间被冻毙。
右侧的黑衣人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欲逃。沈清玄手指一弹,一道青色风刃破空而出,精准地击中他的后心。黑衣人惨叫一声,身体化作漫天黑雾,却被周围的风雪瞬间绞杀,连一丝神魂都未能逃脱。
骷髅面具人见势不妙,转身便要撕开空间逃走。沈清玄眼神一凝,抬手引动望仙台的地脉灵气。只见崖巅的积雪突然沸腾起来,无数道冰锥破土而出,形成一个巨大的牢笼,将骷髅面具人困在其中。同时,他指尖凝聚出青崖剑意,与天心玉的本源之力融合,化作一道青银色的剑光,直刺骷髅面具人的眉心。
“我不甘心!”骷髅面具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周身魔气暴涨,想要做最后一搏。但他的魔气在天地本源之力面前,如同纸糊一般脆弱。剑光穿透他的眉心,银白色的灵气瞬间摧毁了他的元婴。
一声闷响,骷髅面具人的身体缓缓倒下,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风雪之中。唯有一枚黑色的令牌落在积雪上,上面刻着一个扭曲的“阴”字。
沈清玄捡起令牌,眉头微蹙。这令牌上的气息,与三年前玄阴教教主手中的令牌极为相似,看来玄阴教并未彻底覆灭,反而在暗中积蓄力量。
风雪渐渐平息,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望仙台的积雪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沈清玄周身的灵气缓缓收敛,天心玉悬浮在他掌心,变得更加温润通透,其中的本源之力已被他初步炼化。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元婴变得更加凝实,周身的道纹从三缕增加到四缕,第四缕道纹呈银白色,正是“天心之道”的雏形。
“元婴后期中期……”沈清玄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心中感慨万千。百年修行,他历经无数磨难,从一个懵懂的少年修士,成长为青崖山的中流砥柱。而这一次,崖巅风雪中的悟道与战斗,让他真正明白了“问道”的真谛——不是逆天而行,强行突破,而是顺应天地,感悟自然,在红尘炼心,在绝境中求真。
他抬头望向天际,阳光正好,青崖山的轮廓在白雪的映衬下愈发清晰。远处的云海翻涌,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奥秘。他知道,这只是修行路上的一个节点,前方还有更长的路要走,更高的道要悟。
“玄阴教既已卷土重来,想必不会善罢甘休。”沈清玄收起天心玉,转身朝着宗门大殿走去。道袍飘动,积雪在他脚下自动分开,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看来,是时候整顿宗门,应对即将到来的风雨了。”
望仙台上,积雪依旧,只是那股弥漫的魔气已被天地灵气净化。阳光洒在崖巅,温暖而明媚,仿佛预示着,历经风雪洗礼的青崖山,将迎来新的生机。而沈清玄的问道之路,也在这崖巅风雪之中,踏出了更加坚实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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