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米修斯”号，顶层通讯阵列中心。
这里是整座要塞最安静，也是戒备最森严的地方。一座由上万块精密灵子模块构成的环形阵列，正悬浮在房间中央，缓缓转动。阵列表面，流淌着由“科学道纹”编译而成的蓝色光路，其复杂程度，足以让任何一位阵法宗师看得头晕眼花。
这就是姜遥集结了整个天工宗之力，耗费了海量资源，专门为这次“科学外交”打造的“超距单向灵子纠缠通讯阵”。
“四师兄，空间曲率定位参数校准完毕了？”姜遥穿着白色的炼器服，双手插在口袋里，仰头看着那座庞然大物。
“已锁定目标人物‘冲虚长老’的个人灵力波动特征，并匹配了道统盟闭关静室周边的空间道标。只要他还在那座山里，我们的‘信’就能百分之百精准投递到他的识海。”谢渊扶了扶鼻梁上的灵气眼镜，镜片上反射着海量的数据流。他补充道：“为了防止被追踪，这次通讯采用的是一次性的‘灵子雪崩’模式，信息传递完成的瞬间，所有路径痕迹都会在法则层面彻底湮灭，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很好。”姜遥点点头，走到控制台前，“那就开始吧，给中州那些老顽固们，送上一份我们东域的‘土特产’。”
她并没有选择直接喊话，那太低效，也太容易暴露。她选择了一种更直接，也更具冲击力的方式——投送数据。
随着她在一个光幕按钮上轻轻一点，庞大的环形阵列猛然一震，发出一声深沉的嗡鸣。一束无形无质，却蕴含着庞大信息量的灵子流，瞬间撕裂了空间，跨越了亿万里之遥，精准地射向了中州天权圣殿的方向。
发送的不是威胁，也不是劝降，而是经过脱敏处理的，“祝融-II型”法则转化熔炉的核心运行数据摘要，以及一段扭曲灵气被还原为纯净灵子流的完整过程模型。
这既是一份彰显肌肉的技术报告，也是一篇足以颠覆整个修仙界认知的“学术论文”。
……
中州，天权圣殿，思过崖。
冲虚长老盘膝坐在一座简陋的石室中，四周的墙壁上刻满了禁锢灵力的符文。他被盟主强行闭门思过，一身修为被压制，心中充满了对道统盟未来的忧虑与不甘。
就在这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股庞大的、陌生的信息流，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的识海之中！
他心头一惊，第一反应是盟主的精神攻击。但下一刻，他便愣住了。这股信息流虽然庞大，却毫无恶意，反而充满了某种极致的、冰冷的“理性”。
无数玄奥的符文和结构图在他的脑海中展开，组成了一座他闻所未闻的、怪异而宏伟的熔炉。紧接着，一段影像开始播放——污秽、混乱的扭曲灵气被吸入熔炉，经过一系列他无法完全理解的“法则还原”与“灵子重构”后，化作了瀑布般纯净无瑕的原始灵子流……
化腐朽为神奇！
冲虚长老浑身剧震，整个人如遭雷击。他呆呆地“看”着脑海中那堪称神迹的一幕，嘴唇颤抖，喃喃自语：“道……原来道，是可以被这样‘计算’和‘转化’的……”
这不是仙法，不是神通，这是“理”！是比他毕生所学更加根本的“理”！天工宗，已经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与此同时，在天权圣殿深处，一座幽静古朴的阁楼内。一位须发皆白，身穿灰色道袍，气息渊渟岳峙的老者，也同样收到了这份来自东域的“问候”。
他便是道统盟仅存的几位元老之一，墨渊长老。
与冲虚长老的震惊不同，墨渊在看完这份数据后，苍老的脸上，只剩下长久的沉默和一声悠长的叹息。他走到窗边，望着下方依旧井然有序，却暗藏腐朽的圣殿，眼神中充满了疲惫。
“固步自封，果然……是取死之道。”
他没有犹豫，转身回到书案前，从一个布满尘埃的暗格中，取出了一枚布满裂纹的古旧玉符。这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一次性传讯符，动用它，就意味着他将自己彻底推到了盟主的对立面。
他将一缕神念注入其中，玉符化作一道微光，瞬间消失。
片刻之后，“普罗米修斯”号的通讯中心，一道微弱的回应信号被成功捕捉。
“有回复了！”谢渊有些惊讶。
光幕上，一行以神念写就的古朴文字缓缓浮现。
“东域道友之能，老朽叹服。罚尊之陨，非战之罪，实乃无知之过，可悲可叹。”
短短一句话，就表明了立场。没有敌意，只有对技术差距的认可，和对同僚陨落的惋惜。
姜遥的眉毛挑了一下，这反应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直接。“继续。”她对谢渊说。
很快，第二段信息传来，其内容，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心头一沉。
“归墟之眼，非我盟所创，乃上古遗留之祸。其内封印的，也并非寻常扭曲灵气，而是一头‘虚空大君’的尸骸所化，我盟历代先祖，不过是狱卒罢了。”
“盟主之所以刚愎自用，严禁触碰此事，非为守护道统，实为恐惧。古籍残卷记载，那尸骸深处，关联着某个沉睡的‘高维意志’。盟主惧怕任何对法则的深入研究，都会惊扰那未知的存在，引来灭世之灾。”
整个指挥中心一片死寂。
玄机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含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这已经不是宗门之争，而是整个凡尘界的生死存亡。
姜遥看着那段信息，沉默了片刻，嘴角却反而勾起一抹弧度。恐惧源于未知，而她，最擅长的就是将未知变为已知。
她走到控制台前，亲自操控，将第二份信息发送了过去。这一次，是清晰的合作条件。
“我们可以合作。条件有二。”
“一，道统盟必须向我们开放所有与上古遗迹、虚空生物、归墟之眼相关的全部典籍资料，包括但不限于《虚空异闻录》、《上古星舆图》等，不得有任何删减和隐瞒。”
“二，天工宗进行相关研究和设备建造所需的一切稀有灵材、矿脉、人力，道统盟必须无条件提供。我们要知识，也要资源。”
这条件霸道至极，无异于让道统盟这个曾经的霸主，彻底沦为天工宗的后勤部门和资料库。
中州，阁楼内。
墨渊长老看着识海中那毫不客气的条件，非但没有动怒，反而长出了一口气。
他知道，对方要的不是权力，不是地盘，而是解决问题的工具。这恰恰证明了，对方和他们一样，都看到了那潜藏在世界之下的、真正的威胁。
他枯槁的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击着，似乎在做着最后的权衡。良久，他抬起头，望向东域的方向，浑浊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亮。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道统盟数万年的基业，不能毁在一人的愚昧和恐惧之中。”
他再次拿起一枚传讯玉符，只注入了一个字。
“普罗米修斯”号上，当那个孤零零的“允”字出现在光幕上时，连一向沉稳的陆元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就……同意了？
玄机子看着自己的小徒弟，眼神复杂，既有欣慰，也有担忧。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姜遥肩上扛起的，就不再仅仅是一个天工宗，而是整个凡尘界的未来。
姜遥却没想那么多。
她转身走到巨大的星图前，在那代表着“归墟之眼”的光点上，重重地标注了一个红色的“研究”符号。
对她而言，与道统盟开明派的这次秘密合作，不代表权力的更迭，也不意味着胜利。
这只代表，她那名为“科学修仙”的宏伟蓝图上，最大，也是最危险的一块试验田，终于向她敞开了大门。
一场席卷整个修仙界的风暴，已在悄无声息中，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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