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春明一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了他的心思，笑了笑说：“这不是天快热了嘛，该换夏装了，多买点布让我妈给大家做新衣服。”
说完，韩春明也没再多理会郭大爷，径直往院子里走去。
对于邻里之间的这些琐事，他实在懒得计较。
在这个院子里，只要自己家过得好了，那些闲言碎语和矛盾自然就会消失。
如果事事都要计较、非要打别人的脸，反而显得自己格局小了。
不过，韩春明并不知道，正是他这种态度，让郭大爷更难受了。
“这小子！话说得也太轻松了吧！”
“天热了就买这么多布？那等天冷了，岂不是又要买这么多？”
“装什么阔气呢！”
郭大爷小声嘟囔了几句，脸上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心里却涌起一阵深深的失落。
“不对啊！”
“这样一来，谁不知道他家买了这么多布？”
“这不是让他们老韩家出尽风头了吗？”
“不行不行！”
郭大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本来是打算去买瓶酒的，现在哪还有心情喝酒，一转身就往院子里跑了回去。
“不行！不能让老韩家压过咱们郭家！”
“我得让家里那两个小子也买些好东西回来长长脸。”
寻思着不能让老郭家的风头被隔壁韩家盖过，郭大爷一进家门就把两个儿子喊到跟前。
三言两语交代清楚：赶紧去买些能显摆的物件，好让人瞧瞧他们的孝心。
郭家两兄弟原本正要出门看电影，被父亲一喊，还没搞清状况，就迷迷糊糊被推出了门。
这哥俩不仅脑筋不太灵光，手头也紧巴巴的。
这倒不全是他们的错——脑子转得慢是随了根儿，至于抠门，那是老郭家一贯的作风。
郭大爷早就立下规矩：儿子们结婚前，每月工资得上交三分之二。
你想，大半收入都交出去了，剩下的钱若不省着点花，将来拿什么娶媳妇？
兄弟俩只听懂父亲要他们买“能显摆的东西”
，却不知背后缘由，更不晓得韩春明买布那回事。
他们来到供销社，琢磨着要买的东西得满足几个条件：看起来量多、谁都能瞧见、还得是日常用得上的。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东西？
两人抓破脑袋想了半天，干脆一件件在供销社里找起来。
没过多久，两人猛一拍手——有了！
这东西绝对符合要求！
他们立刻付了钱，一人扛起两大袋草纸，吭哧吭哧往四合院走去。
这种草纸，四九城人也叫它“厕纸”
，说白了就是解手后用的。
一袋少说几十斤，够普通人家用大半年。
一次买四袋？谁见过这阵仗！
两兄弟一路走回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越走心里越得意。
再说郭大爷，打发了儿子出门后，就一直盼着他们回来。
为了能让更多人看见，他特意在院里弄出动静，还泡了壶茶，招呼几个邻居在院门口喝茶闲聊。
钱既然花了，总得听个响动不是？
他嘴上聊着天，眼睛却不时往胡同口瞟。
没过多久，那头果然传来了动静——正是他那两个儿子。
好家伙，后面还跟着一群看热闹的人。
这阵势，可比韩春明回来时气派多了。
郭大爷心头一喜，暗暗称赞：这回俩小子总算没白教，办得挺像样。
他从容站起身，准备迎接这份光荣耀眼的时刻。
可随着两兄弟越走越近，郭大爷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了。
当郭大爷看清两个儿子肩头扛着的东西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这……该不会看错了吧？
那俩臭小子手里提的，竟是——
草纸！
郭大爷揉了揉眼睛，巴不得是自己眼花。
可再定睛一看，千真万确。
就是草纸。
霎时间，郭大爷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全身的血都往头上冲。
这两个混账，是存心让老郭家颜面扫地吗！
他颤抖着手举起来，正要开骂，却因为太过激动，一时竟发不出声音。
这时，郭家兄弟已经满脸得意地走了过来。
两人见周围围了不少人，想起父亲之前的交代，上前几步，哗啦几下把几大袋草纸摆在郭大爷跟前。
在众目睽睽之下，齐声喊道：“爹！您辛苦了！这是我们哥俩孝敬您的！”
孝敬……草纸？
整整四大袋！一百多斤！
这是嫌郭大爷屁股大，还是嫌他拉得多？
围观的人群当场笑翻了天。
“傻……玩意儿！”
“气死我了！”
郭大爷终于骂出了声，整张脸却已经气得铁青。
愤然骂完这两句，郭大爷实在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老爷子这一晕，可把郭家兄弟吓坏了。
两人面面相觑，完全摸不着头脑。
说好的光宗耀祖呢？怎么把老爷子气晕了？
唉，顾不上那么多了！
老大赶紧背起父亲往家跑；老二跟了几步，回头看见那四袋草纸还丢在门口，周围这么多人，怕被人顺手牵羊，又折返回去，一个人使出 ** 的力气，一瘸一拐地把那一百多斤草纸拖回家。
围观的人看到这情景，又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郭大爷只是一时气急攻心，还没送到医院，就在家里醒了过来。
从之后持续一个多小时、全院都听得见的怒骂声判断，老爷子的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
但精神上就不好说了。
之后整整半个月，郭大爷都没在院里露过面。
据说从那以后，只要听见“草纸”
两个字，他就会不自觉地打哆嗦。
“草纸孝晕老父亲”
这件事，就像插了翅膀似的，很快传遍了四九城，成了人尽皆知的笑谈。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再说韩春明。
他拿着布料回到家后，果然被韩母念叨了一通。
不过老太太也清楚这布是退不成了，只好答应着手做衣服。
之后她出门洗菜时，不少听说这事的人都当面夸韩春明孝顺，说她有福气之类的话。
乐得老太太嘴都合不拢了。
她当即决定尽快把衣服做出来，好显摆显摆。
倒不是为她自己，而是想着到时候大家又会夸韩春明。
她高兴！
可等老太太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动手做衣服呢。
郭家兄弟俩闹出的笑话，把郭大爷气得不轻。
韩老太太在一旁看得清楚，稍一琢磨，便明白了郭大爷的心思。
可结果呢？
她家小五那才叫孝顺！
郭家那俩兄弟，简直是把人“孝”
死！
韩母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两件事前后发生，院里的人也都看得明白。
没多久，大家就回过味儿来。
一时间，郭家和韩家在院子里的地位完全翻了个个儿。
这情形，连韩春明也没想到。
后院苏家。
一家人正吃晚饭。
苏父苏母回来得晚，没亲眼看到那场热闹，只隐约听说郭家闹了笑话。
苏母忍不住问起来。
“这老郭家，今天可把脸丢尽喽！”
苏奶奶一脸兴奋，把听到的、看到的全讲了出来。
就连一向沉稳的苏父苏母，听完也差点笑喷。
这事……实在太滑稽。
苏母对郭家没什么好感，但也不爱说人闲话，只感叹了一句，就没再多说。
苏父性格更温和，没评价郭家，倒是大大夸了韩春明一番。
同样都是尽孝心，韩春明主动去做，还办得漂亮。
郭家兄弟却是被郭大爷催着做，还闹出这么大个笑话。
一比之下，真是天壤之别。
不过这话苏奶奶不太认同。
她觉得韩春明工作都没着落，买布的钱肯定是从家里拿的。
拿家里的钱这么大手大脚，哪叫孝顺？根本是不着调！
但看苏萌听得认真，她也就忍住了没说。
吃完饭回到房间，苏萌一个人发呆。
自从那天韩春明拒绝她，她就故意答应了程建军，本以为韩春明知道了会回头找她。
可这都快两天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是真的坐不住了。
难道……他还不知道？
可就算不知道，也该来找她了吧？
又想起爸爸夸韩春明的话，苏萌不由得想起他的种种好。
要不……再去找他一次？
这念头刚冒出来，又被她压了下去。
已经低头找过他一回了，凭什么呀！
哼！大不了以后不理他。
谁怕谁！
我苏萌离了他韩春明，照样有人围着转！
看谁后悔！
这么一想，苏萌又端起了架子，不再想他的事，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
韩家。
听说这场闹剧之后，最高兴的就是韩春明的二哥韩春生。
他没转正、没对象，不知道被郭大爷和那俩兄弟笑话了多少回。
这下可算出了口气。
韩春生摩拳擦掌，打算找机会好好奚落郭家几句。
不过这心思，很快就被韩母看穿了。
“老四！”
韩母神色凝重地开口：“这件事，你不能再插手了！”
“为什么啊？”
韩春生满脸困惑。
“就是不许再管！”
老太太语气坚决，拉着韩春生反复叮嘱，直到听见他亲口答应才放下心来。
韩春明将这一切默默看在眼里。
他完全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
心中不禁暗暗敬佩这位母亲。
这位年少丧夫、独自一人将五个子女抚养成人的坚强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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