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军办公室的门被“砰”地推开。
赵树影抱着笔记本电脑，脚步没停，直接把电脑往他桌上一放。
他额头沾着细汗，指尖按在触控板上，屏幕亮起来——是核心研发数据库的访问日志。
“军哥，溯源结果出来了。”
赵树影的声音有点急，手指点在屏幕里一串Ip地址上。
“异常访问的来源，是王建国的办公电脑。”
林志军放下手里的生产报表，身体往前倾，眉梢挑了下：“他自己操作的？”
赵树影摇头，点开另一个窗口。
“操作时间是前天夜班，晚上十点十七分。你看考勤记录——”
他手指划到考勤系统界面。
“这个点，他在车间巡线，有打卡记录，还有和他搭班的小李签字，监控里也能看到他在三号生产线那边拧螺丝。”
林志军伸手拖过电脑，凑近看日志里的操作轨迹。
“那他的电脑怎么会有访问记录？”
“查了他电脑的后台日志。”
赵树影指尖敲了敲键盘，跳出一个端口记录界面。
“这个临时远程端口，在十点十五分开过，持续了三分钟，刚好覆盖访问数据库的时间。应该是有人远程控制了他的电脑，或者趁他没锁机，用他的账号登了进去。”
林志军靠回椅背，手指捏了捏眉心。
他盯着屏幕上“王建国”三个字。
“他的电脑平时锁吗？”
“问过他旁边的行政，”
赵树影说，“他有时候去车间盯线，忘锁电脑是常事，密码也是他女儿的生日，好记的那种。”
林志军沉默下来，手指摩挲着水杯边缘。
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在他脸上投出一道阴影。
过了几秒，他抬眼看向赵树影：“先别声张。”
赵树影愣了下：“不直接找他问？”
“他家里的事你知道吧？”
林志军往椅背上靠了靠，声音放低。
“女儿的治疗费没凑够，这时候要是直接问，万一他是被人钻了空子，反而把他推到对面去。”
赵树影点头，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那接下来怎么查？”
“两步走。”
林志军身体往前倾，手指点在屏幕上那个陌生号码的记录里。
“第一，查这个联系他的神秘号码——溯源归属地，调通话记录，看有没有转账流水，挖出背后的人。第二，让生产部的小周多盯着他，不用问什么，就正常搭话，看他最近状态，有情况随时报。”
“明白。”
赵树影指尖开始敲键盘。
“远程端口的痕迹我已经存了底，号码的溯源我现在就启动，争取今晚出初步结果。”
车间里的机器声裹着机油味，王建国蹲在三号生产线旁，手里的扳手拧了半圈，突然顿住。
他盯着螺丝帽，眼神有点散。
“王建国，这组线的电压参数你帮我看下？”
小周拿着巡检表，拍了拍他的胳膊。
王建国猛地回神，扳手“当”地磕在机器外壳上。
他抬头看小周，眼角的纹路皱在一起：“哦，放这吧，我等下看。”
小周把表放在他旁边的工具箱上，靠在机器上晃了晃。
“王建国，你这两天是不是没睡好？眼圈比生产线的油污还重。”
王建国搓了搓衣角，粗糙的手掌蹭过工装布料，发出细碎的声响：“没事，家里有点事。”
“是闺女的治疗费？”
小周往他那边凑了凑，声音放轻。
“要是缺钱，我们几个年轻的能凑点——”
“不用。”
王建国突然站起来，手里的扳手往工具箱里一扔。
“我去趟厕所。”
他脚步有点急，擦过生产线的时候，肩膀碰了下传送架。
上面的零件盒晃了晃，掉了个螺母在地上。
小周弯腰捡起来。
看着他快步往厕所走的背影，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状态不对，有点慌。”
林志军收到消息的时候，赵树影刚好推门进来。
他把一张打印好的纸放在桌上：“号码的初步溯源出来了——是个虚拟号，注册地在境外，但最近的通话基站，都在咱们园区附近的便利店。”
“境外虚拟号？”
林志军拿起纸，指尖点在基站地址上。
“说明背后的人就在滨海。”
“还有，”
赵树影点开电脑里的转账记录截图。
“王建国的银行卡，昨天收到一笔匿名转账，五千块，来源是个空壳公司的账户。”
林志军的手指攥紧了那张纸：“五千？刚好够他女儿一天的药钱。”
“我已经让财务盯紧他的账户了。”
赵树影说，“另外，他办公电脑的远程端口，是用一个小众软件开的，这个软件最近在‘恒能’的旧员工群里传过。”
林志军眉峰动了下：“李建仁？”
“不确定，但‘恒能’的人现在缺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赵树影往门口看了眼。
“小周刚发消息，说王建国状态慌，刚才借口上厕所走了。”
林志军站起身，抓起外套往肩上一搭。
“走，去车间看看——别露痕迹，就说查生产线的参数。”
两人刚走到车间门口，就看见王建国从厕所出来。
他手里攥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下，又赶紧塞进裤兜。
看见林志军，他愣了下，抬手抹了把脸，挤出个笑：“林总，你怎么来了？”
林志军往生产线那边抬了抬下巴，脚步没停：“过来看看三号线上的良品率，刚才报表里有点波动。”
他走到王建国刚才蹲的地方，拿起巡检表翻了翻，指尖点在一个参数上。
“这个电压值，比标准值高了0.2，是机器老化了？”
王建国凑过来，眼神落在报表上，手指不自觉搓了搓。
“可能是传感器有点飘，我等下校准下。”
林志军抬头看他，语气很淡：“家里的事要是有难处，直接跟我说，别自己扛着。”
王建国的身体僵了下，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他攥着手机的手，在裤兜里紧了紧。
林志军没再追问，把巡检表递回给他。
“校准的时候仔细点，三号线是给特斯拉试产的批次，别出岔子。”
说完，他转身往车间外走。
赵树影跟在后面，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眼。
王建国站在原地，盯着手里的巡检表，肩膀垮了下去。
“先按原计划来。”
林志军走到走廊尽头，声音压得很低。
“继续盯那个号码，还有王建国的账户。另外，查‘恒能’的旧员工群，看是谁在传那个远程软件。”
赵树影点头：“我这就去查。”
林志军看着车间里运转的机器，指尖敲了敲走廊的栏杆。
阳光从头顶落下来，他的眼神沉得像深潭。
王建国的反常、匿名的转账、境外的虚拟号，所有线索缠在一起，像一张网，正往“新能材料”的核心裹过来。
而这张网的中心，藏着的到底是李建仁的反扑，还是更棘手的对手？
他暂时还不知道。
但有一点很清楚：这场潜伏的危机，才刚刚露出线头。
“攻击发起的时间，多次与王建国的夜班值守时间重叠。”
一个技术工程师指着屏幕上的时间轴。
“而且，我们检测到，他最近使用的工作电脑，有过异常的外部设备连接记录，虽然被及时清除了，但还是留下了一点痕迹。”
赵树影的心猛地一沉。
王建国？
那个总是憨厚笑着，对公司充满感情，把年轻员工都当孩子看的王建国？
那个为了生产，连家都顾不上回的王建国？
他不愿意相信。
但数据不会说谎。
异常的访问时间、与内部人员高度吻合的操作习惯、疑似被利用的工作设备……
所有的线索，都隐隐指向了王建国。
赵树影拿起内线电话，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
他知道，一旦拨通林志军的电话，将王建国列为“重点怀疑对象”，就意味着公司内部的信任体系，将遭受一次严峻的考验。
而此时，在车间外的角落里，王建国掐灭了烟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那个陌生号码。
然后，缓缓地、坚定地，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他抬起头，望向“新能材料”灯火通明的研发中心大楼。
那里，承载着公司的未来，也承载着他曾经无比坚定的信念。
可现在，那信念的堤坝，似乎正在被现实的洪水，一点点侵蚀，出现了一道细微却致命的裂缝。
内鬼的苗头已经浮现，危机，正在“新能材料”内部悄然潜伏。
风暴，似乎已在酝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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