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感谢您,丰川先生,谢谢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能陪伴在祥子身边。”
三角初音双手合十,再次深深鞠躬,语气里满是难以抑制的感激与激动。对她而言,这简直是天赐的良机,让她欣喜若狂。
因此,当丰川清告随后提出一系列听上去颇为严苛的条件时,她几乎没有思考,便毫不犹豫地全盘接受了。
“铝铜啊,啧啧.......
丰川清告在心中对这份沉重的感情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嗤笑,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文尔雅、无可挑剔的笑容。他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恰到好处。
“呵呵呵,初音小姐能够愿意加入S社,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实现‘成为最闪耀偶像’的梦想。”
“谢谢您,丰川桑。”
然而,话音刚落,她脸上的感激之情却略有变化。
一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划过她的脑海,让她浑身一僵。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丝冰冷的疑惑从心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她缓缓抬起头,直视着眼前这个始终温和微笑的男人,小心翼翼地、一字一顿地问道:“那个……丰川先生,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您……您是怎么知道,我的梦想是‘成为偶像’的呢?”
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脊椎攀爬而上。
这个梦想……这个只属于“初华”的、在那个夜晚悄悄说给“祥子”听的秘密……是她们两人之间最珍贵的约定。
为什么他会知道?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在三角初音的脑海中炸响。
那个秘密,只属于十年前海岛的那个夜晚。晚风混杂着海盐的咸味,周围是细碎的虫鸣,夜空亮得惊人,仿佛伸手就能摘下星星。当时的小祥子坐在她身边,仰望着星空,侧过脸用无比温柔的声音称赞她:“初华,今夜的你就像月亮一般柔和。”
正是那个夜晚,在祥子的鼓励下,她才第一次将那个从未对任何人说出口的梦想具象化——“我想当上偶像”。
这个秘密,她甚至没有告诉过自己的母亲,更没有告诉过仿佛就是双胞胎(但不是)的妹妹初华本人。这是独属于她——三角初音——与丰川祥子两个人的宝藏,是她用“初华”这个借来的身份,所守护的最珍贵的回忆。
“这个嘛,呵呵呵。”
见初音如此惊惶,丰川清告忍俊不禁之后也有僵硬,他心中暗道一声“糟糕”,意识到自己过于依赖“已知情报”,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
“我听祥子提起过。”
“欸?”初音捂嘴。
是什么风水,能孕育出这种卑女?
丰川清告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所有碎片化的信息重新排列组合,编织成一个看似天衣无缝的解释。
“祥子偶尔会提起她以前的朋友。她说,她认识一对来自海岛的朋友,她对舞台有着非同寻常的向往与热情。”丰川清告的话语不急不缓,给自己腾挪时间。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压迫感,微笑着将问题抛了回去:“我想,那位怀揣着偶像梦想的,应该就是初‘华’小姐,你吧?”
他刻意在“华”字上加了重音。
“毕竟,你愿意加入我们S社的计划,不也正是为了追逐那颗在舞台上闪耀的星吗?”
丰川清告的话语,像一把钥匙,却也像一把尖刀。
钥匙,打开了她尘封已久的心门。一阵难以抑制的战栗从她的尾椎升起,传遍四肢百骸。
她为祥子还记得那个约定,还记得那个遥远小岛上的“初华”有一个偶像梦而感到无与伦比的欣喜,这种被最重要的人铭记的感觉,几乎让她融化。
可与此同时,被彻底看穿的恐惧,让她如坠冰窟。
她该如何回答?
承认,就意味着自己将篡夺初华的身份。
否认,又等于亲手否定了那份被祥子铭记的、她视若珍宝的约定。
在丰川清告那温和而锐利的注视下,三角初音的眼神剧烈地闪烁着,她站在原地,身体因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瓦达西......”
就在她天人交战、几乎要溺死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丰川清告的手机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震动。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讯息,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然后才好整以暇地对僵在原地的初音做了个“请稍等”的手势。
“桥豆麻袋,我接个电话,初音小姐。”
“啊~您请便。”
丰川清告接通电话,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初音的耳中:“嗯,若叶睦已经出发了吗?……好的,你继续观察,等她顺利到我家后,直接去月之森校门口……把我准备好的那个挎包带上。”
挂断电话后,丰川清告在心里无声地感慨了一句:华国来的留学实习生,真是忠诚又高效,也不用担心留什么把柄。
在内心的挣扎中,三角初音深吸一口气,再次鼓起勇气开口,这一次,她的眼神里多了决绝:“丰川先生,我有一个请求。”
“但说无妨。”丰川清告的脸上又恢复了那温和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发号施令的人不是他。
他早已预料到,这只受惊的金毛犬在权衡利弊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他强忍着自己的恶趣味,直接说“初华,你也不想让小祥知道自己是初音吧。”——但他旋即压下了这份冲动。现在还不是时候,为了后续更长远的安排,这点小小的乐趣当然可以暂时牺牲。
三角初音紧张地咬了咬嘴唇,犹豫片刻后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我想请您……暂时不要告诉祥子,我就是初音。”
她的语调依旧轻慢,生怕在这关键时刻说错了什么,紧张兮兮地看了一圈周围,像是生怕有人听到。
“哦?”丰川清告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即又露出了然的神色,用一种无奈而同情的语气叹息道,“初音小姐,你还是在担心令尊那边的问题吗?唉,这确实很棘手,家族的压力我完全能够理解。”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一个看似合理却完全错误的方向,观察着初音的反应。
好吧,其实就是他想逗逗对方。
果不其然,初音没有反驳这个借口,只是默认了。
丰川清告随即话锋一转,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将她心中那个刚刚成型不敢言说的计划直接揭示了出来:
“所以,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初音小姐,你是想以你妹妹‘初华’的身份,来S社出道,对吗?”
话音刚落,眼前的少女身体剧烈地一颤,仿佛被这句话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老实说,她也没有勇气说出这般自私的话。
初音默默地点了点头,缓缓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好吧。”丰川清告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干脆地站起身,“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们就不浪费时间。事不宜迟,你就用‘三角初华’的名字,把这份合约签了吧,待会儿我送你去你的住处。”
说罢,他又看了看手表,轻轻拍了拍手。
办公室的门立刻被推开,他的助理将早已准备好的文件和笔,恭敬地呈递到了三角初音的面前。
......
在初夏的微风中,阳光被繁茂的树叶切割成细碎的金色光斑,洒落在通往丰川宅邸的林荫路上。
若叶睦安静地走着,她那独特的、介于灰与绿之间的长发随风轻柔舞动,发梢偶尔拂过她清丽而缺乏表情的面庞。
她安静得如同一尊易碎的瓷偶,仿佛只是在被动地感受着这个世界,而非主动参与其中。
然而,她那双瓷器般细腻的肌肤下,那对清澈透亮的眼瞳,却在静静地收纳着周遭的一切光影与声响,仿佛能看穿所有表象之下的真实。
抵达那扇熟悉的、气派的大门前,若叶睦停下了脚步。
祥子最近很不好。
一个多月前,祥子的母亲瑞穗夫人过世了。祥子的父亲丰川清告先生也曾一度因悲伤过度而病倒,却又以一种近乎反常的速度迅速康复出院。
但祥子依旧被禁锢在悲伤的牢笼里,哪怕没在月之森上课就在家中,那份怏怏不乐几乎凝成了实质,连旁人都能轻易察觉。
对于睦而言,瑞穗夫人的离去,同样带走了她世界里为数不多的一抹暖色。相较于时刻提防着自己的亲生母亲,温柔的瑞穗夫人是她能够亲近的、仅有的两个人之一。
而现在,那两个人,只剩下了一个。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后。
那道若有若无,如影随形的视线,似乎在她靠近宅邸的瞬间消失了。睦没有深究,她知道,现在能将祥子从悲伤的泥沼中拉出来一把的,或许只有自己这个所谓的“幼驯染”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手,用指关节轻轻叩响了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
笃、笃、笃。
三声轻响,在过分宁静的空气里,竟有了几分古寺晚钟般的悠远回音。
门上的摄像头红灯微闪,随即,沉重的门锁发出了轻微的机械声,缓缓向内打开。
门后站着的是丰川家的女仆。她身着一尘不染的素色长裙,姿态端庄。她显然认得睦,脸上露出职业而温和的微笑,向她微微鞠躬。
“若叶小姐,请进。老爷不在,小姐正在等您。”
睦微微颔首回礼,一言不发地迈步而入。
穿过宽阔且精心打理的庭院,一进入玄关,一股清甜的鲜花香气便扑面而来。这精心调理过的芬芳,似乎正努力地对抗着这座宅邸里那股沉闷压抑的气息。
在女仆的引领下,睦穿过了几扇绘有精致山水画的屏风。那些静谧的远山与流水,似乎在无声地嘲讽着这座宅邸里凝滞不动的悲伤气氛。
最终,她来到了一间宽敞得有些空旷的客厅。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尘埃在光柱中安静地浮动。在客厅的正中央,摆放着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琴凳上坐着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丰川祥子。
钢琴键沐浴在阳光下,丰川祥子怔怔地坐在那里,她一头水银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穿着淡色衬衫和格子裙,显得恬静而美好。
然而,睦一眼就看穿了那份美好之下的空洞。祥子的手指虚虚地放在琴键上,却没有按下,仿佛连触碰音乐的力气都已失去。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满了化不开的疲惫与忧伤。
她也像一尊瓷娃娃,一尊美丽、易碎、被困在悲伤玻璃罩里的瓷娃娃。
怎会有人如此美丽......若叶睦心想。
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讥笑。
“睦?”祥子听到了脚步声,缓缓抬起头,看到来人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若叶睦走到她面前,在钢琴边停下,用她一贯平淡的声线轻声说道:“祥,要去看音乐祭吗?”
这句问话里没有多余的感情,却像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
祥子微微一怔,随即又垂下眼眸,视线落回到那沉默的黑白琴键上,声音低落得几乎听不见:“抱歉,睦,我今天……没有心情。”
“……”
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她才再次开口,补充了一句:
“是月之森的前辈,morfonica乐队的演出,真白前辈她们。”
她特意提到了学校,试图用她们共同的世界,将祥子从这个被悲伤笼罩的孤岛中拉出来。
祥子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坐着。空气仿佛都因此变得粘稠而沉重。
若叶睦静静地站在那里,耐心地等待着。她了解祥子,知道她需要时间,需要一个理由。
然而此刻,当她看到祥子的侧脸被窗外的阳光照亮,双眼却依旧深陷在阴影中时,一股莫名的不安,如针尖般刺痛了她的心脏。
【和原来不一样】
头脑里传来一个念头。
果然,祥子的下一句话,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睦,”祥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轻微的颤抖,“我……有点害怕。”
“?”
“父亲大人他……有点奇怪。”
祥子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缓慢而艰难,像一片在秋风中挣扎的枯叶,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碎裂。她的右手无意识地搭在左肩上,轻轻抓住自己的衣服,仿佛在寻求一点微不足道的支撑。
“自从妈妈去世后,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祥子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虚握的手指上,“他好像……在躲着我。又或者说,是害怕我发现什么。”
“嗯?”
若叶睦的目光落在祥子那微微颤抖的肩膀上,仿佛能亲身感受到那份不安的蔓延。
她不禁想起了丰川清告这个男人。说实话,睦对他的了解并不多。虽然来过祥子家很多次,但那位先生似乎永远都在忙碌,身影总是行色匆匆。
印象中,他是一位典型的、不善言辞却深爱着家人的父亲。祥子母亲的离世,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吧。除了在一个多月前瑞穗夫人的葬礼上遥遥见过一面,上一次有印象的会面,似乎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时间过得真快,睦在心里想。
“祥,”她沉吟片刻,用尽可能柔和的声线轻声问道,“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有时候,他的眼神……”祥子的话语里带上了一丝颤音,她像是在回忆某种让她极度不适的体验。“我好几次看到父亲一个人站在窗前发呆。”
“他不是在看风景,而是在看着窗户玻璃上我的倒影,但他的眼神又是空洞的,好像根本没有看到我。那个样子……很陌生。他跟我说话的时候,语气也……不对劲。”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要被回忆的旋涡吞噬。
“我记得有一次,我在这里练琴。”祥子的目光空洞地投向那架黑色的钢琴,“我弹完一曲,想让他过来听听,叫了他一声。他没有回答,只是盯着窗外,嘴里在喃喃自语。我以为他在忙工作上的事,就没有打扰。但是……当我无意中靠近时,我听清楚了……”
祥子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恐惧。
“我听到他说的是……‘该死……该死……该死……’”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怨毒和绝望。
“然后……然后他好像察觉到了我的视线,猛地转过头来看我。睦,就在他发现我的那一瞬间,那个眼神……”
祥子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双手抱住自己,仿佛那一瞬间的冰冷视线穿越了时空,再一次钉在了她的身上。
“那一瞬间,我感觉他好像……想要杀了我。我真的……吓坏了。”
当最后这句话从祥子颤抖的唇间溢出时,她仿佛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像一朵被骤然抽离了所有水分的花,枯萎在了琴凳上。
若叶睦的心,也随着这句话,一沉到底。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从祥子身上传来的、混杂着背叛与恐惧的冰冷。那不仅仅是对一个陌生眼神的恐惧,更是对自己曾经深信不疑的世界,轰然崩塌的绝望。
“他好像……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和我们所有人都隔开了一样。”祥子的声音低如呓语,几乎要消散在空气中,“有时候我觉得,他不是在看我,也不是在看这个家,他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或者说,是在期盼着某个人回来。”
“我想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想帮他,睦。但是,每当我试着靠近他,他就用那种眼神……那种冰冷的、陌生的眼神看着我,把我推开。”
祥子终于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迷茫和破碎的痛苦。
“我会觉得,现在住在这个家里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我所认识的、爱着我的那个父亲了。”
听到这句话,若叶睦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冰冷的电光猛地闪过。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与外界隔绝。
——等待着什么。
——冰冷的、陌生的眼神。
——不再是同一个人。
这些词语,如同尖锐的碎片,瞬间拼凑出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轮廓。
【同类】
一个念头,一个荒唐却又无法抑制的猜测,在她心中轰然炸开。
难道……丰川清告先生……和我一样?
难道他的身体里,也居住着另一个,或者……很多个,不同的“自我”吗?
【自作多情】
这个想法让她感到一阵眩晕。她看着眼前濒临崩溃的祥子,信息太少了,一切都只是猜测。
而“爱”这个词,对她而言也同样是个遥远而陌生的词汇,她似乎从未从自己的父母那里,真正感受过它的温度。
但她明白,此刻的祥子,不需要分析,不需要猜测,更不需要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她需要的是存在。
若叶睦不再犹豫。她走上前,在祥子身边那柔软的琴凳上静静坐下。然后,她伸出手,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握住了祥子那只冰得像块玉石的手。
祥子颤抖了一下,缓缓转过头,看向她。
在祥子那破碎的、如同倒映着残月的湖面般的眼瞳中,若叶睦用她最清晰的语调,说出了几个字。
“祥,我在。”
若叶睦的体温很低,那微凉的手掌,此刻却像一道稳定的锚,猛地拽住了祥子那不断下坠的灵魂。
那份触感是如此真实,将她从冰冷的、令人窒息的回忆中强行拉了出来。祥子猛地倒抽一口气,仿佛刚刚浮出水面,胸腔因剧烈的喘息而起伏。
她紧绷的肩膀,在那只手的温度下,终于一点点地、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窗外,春末的蝉鸣依旧聒噪,阳光依旧灼热,世界并未因她的悲伤而有丝毫改变。但就在这一刻,那些原本让她烦躁的声音和光线,却仿佛拥有了某种穿透力,照亮了她心中最黑暗的角落。
恐惧依然存在,但恐惧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我必须……”
许久之后,祥子终于再次开口,她的声音不再是呓语,而是带上了一丝重新聚焦后的坚定。她缓缓抬起头,直视着睦那双清澈的眼眸,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一簇微弱却倔强的火苗,重新燃起。
“我必须……把他找回来。把那个会温柔地听我弹琴、会为我骄傲的父亲……重新找回来。”
这句话,与其说是对睦说的,不如说是对她自己立下的誓言。
若叶睦安静地看着她,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没有说多余的安慰,只是用最简单的方式回应了这份决心。
“我们一起。”
“……谢谢你,睦。”祥子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实的微笑。那笑容如同风雨后初霁的阳光,虽然微弱,却足以驱散一小片阴霾。若叶睦的陪伴,无法解决问题,却让她不再是独自一人面对深渊。
若叶睦静静地感受着她掌心下,祥子的手不再像刚才那样冰冷。她知道,现在是时候将她从这个房间里带出去了。
她轻轻地松开手,用一种近乎陈述的语气,重新提起了那个话题。
“所以,音乐祭。”
时间仿佛微微凝滞。
祥子怔了一下,视线从睦的脸上,缓缓移向了窗外那片生机勃勃的春末景象。
沉默了很久,久到睦以为她会再次拒绝。
“……想去。”
祥子终于低声回应,那声音轻柔得几乎听不见,却无比清晰。
若叶睦的嘴角,终于露出浅浅的笑容。
她站起身,向祥子伸出了手。
“走吧。”
若叶睦站起身,向祥子伸出了手。祥子握住它,两人并肩朝着门口走去。
当她们穿过玄关,准备踏入那片属于外界的阳光中时,两人的脚步却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同时凝固在了原地。
她们的视线,被一个停在铁门前的庞然大物攫住了。
一辆通体漆黑的迈巴赫。
它不像是“停”在那里,更像是“潜伏”在那里,如同一头蛰伏在阴影中的巨兽,安静地吞噬着周围所有的光线与声音。
那1.8亿日元的冰冷价值,仿佛在车身周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力场,将她们与想要前往的音乐节、与刚刚萌生出的那一点点希望,彻底隔绝开来。
睦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祥子刚刚回暖的身体,瞬间再度变得僵硬。
【他看到你了】
一阵低沉的、平滑得令人不安的机械嗡鸣声响起。
那扇防窥的深色车窗,如同一道舞台剧的帷幕,缓缓降下,预示着一个她们无法拒绝的角色即将登场。
驾驶座上,丰川清告的身影从车内的阴影中浮现。他摘下脸上的墨镜,露出一张带着和煦微笑的脸,那笑容和煦,弧度得找不出一丝瑕疵,却也因此让人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他的目光越过车头,精准地落在她们身上。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祥子?”
他的声音温和,像是最平常不过的问候。然后,他才将目光转向旁边的若叶睦,故作思考地停顿了一下。
“这位……嗯,是睦小姐吧?好久不见。”
这句彬彬有礼的问候,却像是在她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清晰的界线。
最后,他重新看向自己的女儿,用轻松的语气,宣布了自己的安排。
“正好,我下午也没什么安排。来吧,我送你们一程,是去月之森吗?”
......
阁楼的二楼,是一个被柔和光线与温暖木色包裹的世界。若是翻滚的话,能听到木头的吱呀声。
三角初音坐在这片静谧之中,神情有些恍惚。高大的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乐谱与文学典籍,旁边还靠着几把她叫不出名字的弦乐器。
身侧,那台全新的黑色合成器静静地待命,面板上的幽蓝色指示灯,像是在平稳地呼吸,等待着它的新主人。
这是只属于创作者的避难所。
刚刚签下那份以“三角初华”为名的合约后,她就被带到了这里。丰川清告称之为“公司为重要艺人准备的宿舍之一”。
初音放下手机,走到窗边。微风拂动纱帘,带来了春末午后慵懒的气息。在这与世隔绝的小空间里,孤独与安全感奇异地交织在一起,让她紧绷了数日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放松。
然而,当她的目光扫过房间的角落时,那份放松被强行中止。
窗边,静静地立着一架专业级别的天文望远镜。
初音下意识地走过去,冰凉的金属镜身传来一丝细微的凉意。她轻轻抚摸着它,心中先是涌起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喜与感动。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最大的爱好,就是深夜里,独自一人,用望远镜观测那些遥远而沉默的星辰?
而紧接着,这份感动就迅速发酵,变成了一股从脊髓深处升腾而起的、冰冷的恐惧。
就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她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她跟着一个几乎只见过两面的中年男人,签下了一份近乎卖身的合约,然后又毫不设防地,跟着他来到了这个与外界隔绝的、位于顶层的陌生房间。
这是一种何等轻率、何等愚蠢、何等危险的行为!
刚才还觉得温馨舒适的房间,此刻在眼中立马变了味道。这精心挑选的乐器、这些恰到好处的书籍、这架洞悉了她灵魂深处秘密的望远镜……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再是关怀,而是一张由无数细节编织而成的天罗地网。
这个男人,他了解她,了解得太深了,为什么他会这么了解她,难道......?
她不禁开始胡思乱想——如果这扇通往楼下的木门背后,设有一道冰冷的铁栅栏呢?那自己岂不就成了被囚禁在笼中的金丝雀,无论如何鸣唱,都再也无法逃脱?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钻了出来——如果祥子也在这里,那她……
不行!她猛地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停下这恐怖的想象。
她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双手抱住了膝盖。她必须想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是因为对方是“祥子”的父亲,这个身份让她放下了所有戒心吗?还是因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姐姐”的幻影,让她产生了一丝不切实际的依赖?
亦或是……她不敢再想下去。因为还有一个最可怕的可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地,一步步走进了这个为她量身打造的牢笼,成为那个金丝雀?
难不成,祥子的亲人就这般让她深信,所以情不自禁的答应?
这可真是.......
就在她沉浸在这份自我剖析的恐惧中时,一个角落里的物件,攫住了她的视线。
那是一个金属箱子,静静地放置在书架旁。
箱体闪烁着冰冷的银色光芒,设计线条流畅而刚硬,充满了未来科技的质感。其表面布满了错综复杂的电子线路,中央一块黯淡的触控面板上,正有条不紊地滚动着她看不懂的数据流。
这是……某种顶级的音频处理器吗?她暗自思忖。
箱子顶上,还贴着一张便签。
初音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它揭下。上面是一行刚劲有力的字迹。
“一件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落款是两个汉字:清告。
就在她指尖触碰到那张纸条的瞬间,仿佛触发了某个开关。金属箱子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表面的电子线路瞬间被全部点亮,幽蓝色的光芒沿着箱体的纹路飞速流淌,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触控面板上的数据流瞬间变成了一系列复杂的解锁指令。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哒”轻响,箱盖缓缓向上升起。
箱子内部,铺着天鹅绒般柔软的黑色衬垫,将内部的物件衬托得愈发神秘。
那是一套……服装?
它以深红与暗金为主色调,银灰色的线条在上面构成了极富力量感的复杂图案。那种材质极为特殊,看上去无比轻盈,却又在灯光下反射出坚韧的金属质感,仿佛拥有极高的防御能力。
而在那对应的双眼部位,两片白色的目镜正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仿佛其中蕴藏着随时可以迸发骇人的能量。
这是一件……
蜘蛛侠的战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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