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太阳再次发出机械嗡鸣声时，时钟的指针已经挪到了 9:30。
秋念葵骑着新买的电动车，后面坐着新上任的厨师长，因为身高差的缘故，秋念葵总觉得头顶着两坨不得了的东西。
等到两人到了小洋楼时，小花园里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戴着各式各样头套的哨兵顾客。
提前到场安排号码牌的谢允谢安两人，挤在男男女女的人群中，努力抓着头套试图摆正眼睛开孔的位置。否则一个不留神，头上的兔子玩偶头就会转个方向，成为恐怖片里的断头摆件。
“是秋向导！秋向导早啊——”
“早早早。”
“秋向导辛苦啦——”
“同志们辛苦。”
熟练地走完打招呼流程后，秋念葵从电瓶车的小后备箱掏出一个帆布袋：“谢安，谢允，你们的工牌和工作服。”
“这么好？在这打工也有新衣服穿？”谢允两只手抱着兔子头套率先钻过来，兴致勃勃地拿起一套工作服，当众抖开。
白色荷叶边的女仆连衣裙出现的一瞬间，从人群缝隙中钻来钻去靠过来的谢安停下了脚步，第一次萌生了不敢再占小便宜的退缩之意。
“我？”谢允拎着手上的蓬松小短裙，艰难地伸出手指，指向自己，“穿这个？”
“那不然呢？”熟悉的反问句式再次出现，谢允下意识感到不妙，却已经来不及阻止，“让我这个日入十万、兢兢业业、诚诚恳恳的向导穿吗？”
秋念葵自信展臂，像是要登台演讲似的：“外边有女仆咖啡厅，为什么我们哨塔不能有自己的男仆洗脚城！”
“哨兵们为了维护大家的安全，做出了这么多贡献！而你们只是穿着工作服，为英雄们服务而已！”
痛心疾首到恨铁不成钢的洗脑式演讲，以一种刁钻的方式，闯入了谢允空白一片的大脑。
周围的哨兵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鼓动谢允，顺便把躲在人群不出声的谢安也挤了出来，推至谢允身边，强行组成了难兄难弟的组合。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尺码的？”
谢安看了眼领口的尺寸标，语气带着不可思议，以及由内而外的一言难尽。
做过行政工作的秋念葵自信叉腰：“我的眼睛就是尺！说你几尺就几尺！”
当众被点明腰围，谢安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羞耻。
妥协地抓着一团布料，小声扔下一句“我去换衣服”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坐在电瓶车后排的方闻洲努力忍着笑，幸灾乐祸地背地蛐蛐谢安两人还没一分钟，胸前就多了只拿着同款“工作服”的手。
方闻洲：“厨子也得穿这样吗？”
秋念葵没有回答，她突然转向人群中的某个位置，扬起手臂以那次“射日”的精准度，将黑白相间的裙子扔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
然后，准确砸在了混迹人群吃瓜的阿利斯泰尔头上。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黑鸦不满地大叫：“为什么我也要穿！我可是领导！领导！”
“在你还完第一次疏导的两千块之后，再和我讲领导不领导，你现在是卖身还债，懂不懂。”
一提到钱，黑鸦顿时噤声，弓着身子跟偷儿似的狗狗祟祟消失在人群中。
迅速安排好新上任的员工，秋念葵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时，突然感觉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服。
“不好意思，秋向导……请问你这里还招人吗？”
秋念葵顺着力道，转身就和一个放大的 Kitty 猫对上了眼，仰起头后，她才看清楚来人。
是个戴着哭泣猫猫头的少女。
听着声音年纪不大，像是刚上高中，变声期结束不久的女孩子。
“叫什么名字？成年了吗？有没有简历？学历怎么样？身份证带了吗？”
秋念葵一边搬着花花绿绿的塑料洗脚盆，一边面试新员工。
“我叫陈淼。成，成年了。简历，简历没有，但是我可以现在写，我只在白塔上过向导班，身份——”
“等等。”秋念葵拿小马扎的动作顿在原地：“你是白塔出来的？”
“额，嗯。怎，怎么了吗？”陈淼被她猛然转头的动作吓了一跳，哭泣猫猫头的脑袋左摇右晃，差点掉下来。
“这么说来，你是向导？”
“嗯……应该算的吧。”
秋念葵奇怪地看着她：“在这里，连向导也要戴这种头套吗？”
不止一次回答过这个问题的陈淼，看着秋念葵脸上单纯的好奇，紧张无措的内心忽然平静了下来。
“我只是一个 E 级向导，没办法像你这样可以在污染中自由行动的。”陈淼的解释又轻又缓，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温温柔柔没有半点攻击力。
“还有这种说法？”秋念葵诧异地歪头：“对了，我有点好奇，你在白塔上学的时候，学的都是啥？”
终于有人能面对面给野路子向导讲解真正的向导日常，秋念葵的语气中充满兴致。
“嗯……硬要说的话，大概是怎么才能更有效地给哨兵做精神疏导，和使用精神力做辅助工作的一百种方法？”少女托着哭泣猫猫头，歪着脑袋陷入回忆：“我的成绩不好，老师总是让我补课去进行精神疏导实践，所以——”
“那真是恭喜你了，姐妹！”
秋念葵忽然伸手握住陈淼托着哭泣猫猫头的手，在她疑惑的声音中热情地上下摇晃。
“恭喜？恭喜我什么？”成功又给自己找了个班上吗？
“当然是恭喜你脱离黑心企业啊！”秋念葵理所当然地把白塔归入了企业黑名单：“你想想，在白塔的时候你只能当向导，所有人都在跟你说『向导就是为了哨兵精神安全』而存在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的姐妹。”她拉着陈淼走入毛坯小洋房，抬手展示未来的新工作地：“在这里！你可以做你自己！”
“虽然都是上班，但是在这里你可以自由地上班！”
看到陈淼小心翼翼的样子，秋念葵莫名想到了刚成为实习生，被领导和黑心资本家折磨的自己。
她总是忍不住想向这类人伸出手。
“不能因为女孩子有天生爱人的能力，就理所当然地要求我们承担起别人的人生。”
“淼淼，你自己更重要。”
“向导只是一个引路人而已，不论是上班还是怎样，千万不要把自己的职业看做一个不可或缺的位置。就算离了你，白塔也没有毁灭，地球也在照样转。”
踮脚将胳膊搭在陈淼肩膀上，秋念葵以过来人的语气给小女生开导。
“你可千万别被资本家给洗脑了啊。工作什么的，玩玩而已。人要学会成熟，比如我，上班的时候就算老板说他会飞，我顶多嘱咐他『飞慢点别摔着』。”
陈淼被秋念葵的奇怪比喻逗得一笑，随即又想起来自己好像在面试，连忙道歉。
“我宣布，从今天起你就是『男仆洗脚城』新上任的实习主理人之一！”带着陈淼到服务台前面，秋念葵朗声介绍新上任的“实习主理人”。
原本只是内向的陈淼，望着黑压压一片的人头，突然觉得自己可能不是内向，而是社恐。
“大大大大——”
“大”不出第二个字的陈淼，发誓在这里上班一天，就一天不能摘下这个哭泣猫猫头。
“哟，这转眼就有新同事了？”
黑鸦的声音从秋念葵背后传来，新上任的主理人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一只泛着冷光的金属鸟喙闯入视线。
她看着紧绷在男人身上的齐膝女仆装，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条穿着黑色勒肉丝袜的腿又迈进了陈淼视线范围。
方闻洲挠着后脑勺，大大咧咧地勾着胸前的奶窗朝秋念葵抱怨：“看小兔子们的眼神挺准的，怎么给我买的就这么紧？”
听着男人抱怨烦躁的话，陈淼胆战心惊地朝秋念葵边上靠过去。
这里的新同事——
好可怕！
“那是你的问题，这都 xxxxL 码了，自己解决下。”
上一秒对陈淼温声细语的大姐姐秋念葵，面对得了新衣服还挑刺儿的哨兵顿时变回了恶毒的黑心资本家。
和陈淼想象中的场景不同，哨兵没有借着自己各种不舒服为理由蹬鼻子上脸，秋念葵也没有贴心地“让步”给他们自由发挥的空间。
明明强迫几个大男人穿裙子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眼前秋念葵和几个哨兵的相处，让陈淼看到了向导和哨兵相处关系的不同面。
“这样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
秋念葵理直气壮地指挥三个员工和一个卖身还债的乌鸦头，从搬小马扎到放洗脚盆，她自己全程充当甩手掌柜。
“我可是花了钱的。就算他们最后不管是来我这里做精神疏导要花钱，还是要把工资交给我，那我也是花了钱的。”
听了秋念葵的话，陈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我其实也可以拒绝哨兵疏导的时候，一些过分的请求吗？”
“当然啦。虽然我不是科班出身，但大家都是牛马出身。”秋念葵意味深长地朝她笑笑：“今天，姐姐就来教给你一个新技术。”
看着秋念葵背着手，迈着大爷似的步子走向了乖乖坐在小马扎上的哨兵群。
“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其中无论经历过秋念葵精神疏导的，还是第一次来的哨兵都纷纷应和。
“准——备——好——啦——”
一个个成年男性、成年女性纷纷化作幼儿园小朋友似的，齐刷刷回答这个弱智的问题。
秋念葵满意点头，然后开始了专属“男仆洗脚城”的向导入职培训。
“首先，我们先把精神力拉成一张饼。”
“然后，把饼切成丝，从精神海撒出来。”
“随后，让精神体自己去哨兵的精神海干活。”
浑身开始发光的秋念葵闭着眼给陈淼讲述自己精心总结的工作经验，淡蓝色的精神丝像是在附和她的话，丝丝缕缕地从光晕中飘出来，在她面前绕了几圈，才老老实实去哨兵精神海里上班。
掏出手机准备记心得的陈淼，在听到秋念葵加起来还没有一百字的三句话后，又默默塞回了口袋。
这跟教人怎么用冰箱装大象有什么区别？
彻底收起了向领导学习的念头后，陈淼安静地站在秋念葵身边，目光跟着最粗的那缕精神丝一起在空中游动。
它像是拥有自己的意识般，登徒子样地卷着四个男人的裙子边，仗着无人能捉得到，潇洒地从胸最大的那个人的裙底钻进去，又从衣服前的奶窗溜出来。
揩完油后，柔软飘逸的精神丝突然扭曲得像根麻花，一拱一拱地慢悠悠飘到最近的一个哨兵手腕上开始上班。
陈淼：......
是错觉吗？
总感觉从一根精神丝上看出了猥琐。
而毫不知情的方闻洲还在努力往上提着撑到极致的丝袜，一边给排队的哨兵发塑料泡脚盆。
“那个，大哥姐。我待会儿能把塑料盆带走吗？”
方闻洲：“五十。”
“不用了，大哥姐。我突然觉得花两千块钱买十秒钟空气也挺好的。”
......
“怎么样？听懂了吗？”
和谢安、谢允打完配合的秋念葵，一脸期待地看向陈淼。
这可是她真正意义上带的第一个徒弟！
“男仆洗脚城”里除了她以外的唯二支柱！
“大、大概吧？”陈淼硬着头皮，努力回忆秋念葵说过的话，只觉得耳朵会了，手还没会。
“没事儿，慢慢来。”
过来人的秋念葵自然看出了她的挣扎和硬撑，趁着换人的功夫，她特意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带着陈淼亲手过一遍这种操作。
“首先，我们先凝聚一下精神力。你就先想象自己——”
“稍等稍等，我先让精神体出来。”
陈淼慌张地招出精神体，将胖乎乎的挪威森猫抱在怀里，聚精会神地看着秋念葵亲自演示。
“我突然觉得，你应该先自己尝试下，力量还是得掌握在咱自己手上。”秋念葵伸手，毫不客气地将猫从她手中接进自己怀里，严肃地看着不明所以的陈淼。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怎么能让这么可爱的小猫咪上班呢？这多不礼貌？”
陈淼：“可，可它是我的精神体。”
秋念葵：“那也没有让猫上班的道理啊！”
挪威森猫：“喵！”
猫猫：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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