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婶打量着温卿,越看越觉得这闺女不错,能干又沉稳,就是性子冷了点。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点八卦和告诫的意味,说道:
“温知青啊,你平时一个人住,又在村东头那边,有个人……你得稍微注意着点,别走太近。”
温青咬了一口黄瓜,抬眼看她,用眼神表示询问。
“就是住在村东头牛棚旁边那个小屋的,姓林的那个后生。”
孙婶朝村东方向努了努嘴,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同情、忌讳和一丝划清界限的疏远。
“叫林烨,是从首都那边来的。”
“首都来的?”
温青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心里却想起了河边那个咳嗽的、穿着旧中山装的青年。
原来他叫林烨。
“是啊,首都来的大学生哩!”
孙婶叹了口气,语气复杂。
“听说家里是啥……学术权威?反正是成分不好,犯了错误,被送下来改造的。是‘有问题’的人!”
‘有问题’的人。成分不好。
这几个字如同沉重的烙印,在这个年代有着非同寻常的分量。
它意味着被主流排斥,被监视,被孤立,意味着前途尽毁,甚至可能意味着危险。
孙婶见温卿没说话,以为她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又补充道:
“大队长老林头心善,没让他住牛棚,给他在旁边搭了个能遮风挡雨的小窝棚,但也吩咐了,让他老实待着,不许乱说乱动。
平时村里人也都很少跟他打交道,免得惹上麻烦。温知青,你虽然力气大,有本事,但这事儿上可得拎得清,千万别跟他有啥牵扯,免得影响了你自己的前途!”
孙婶的话语里带着朴素的、为温卿考虑的关切。
在这个政治敏感的年代,与“有问题”的人划清界限,是大多数人明哲保身的本能选择。
温青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如同被投入一颗石子的湖面,泛起了层层波澜。
林烨。
首都来的大学生。
成分不好。被下放改造。住在牛棚旁的小窝棚里。
这些信息碎片,迅速与她脑海中那个苍白、清瘦、咳嗽不止、眼神沉静疏离的形象重合起来。
她明白了那双眼睛里为何会有那样深的沉寂和疲惫,明白了那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气质从何而来。
那是一个从云端跌落泥泞,被时代洪流裹挟、碾压过的灵魂。
‘有问题’的人……被孤立,被排斥,需要时刻警惕,艰难求生……
不知为何,这几个字眼,让她恍惚间联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在末世,她身为最强的异能者之一,守护着人类最后的基地,看似地位尊崇,力量强大。
但同样,她也被无数人畏惧、嫉妒、甚至暗中觊觎。
她的力量是双刃剑,既是守护的壁垒,也是招致祸端的根源。
她同样需要时刻保持警惕,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在权力的倾轧和人性的黑暗缝隙中艰难周旋,某种程度上。
她何尝不也是一个与普通幸存者“格格不入”、被无形孤立的“异类”?
那种身处人群却倍感孤独,拥有力量却如履薄冰的处境,她太熟悉了。
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同理心,在她冰冷的心湖深处悄然滋生。
那不是同情,而是一种基于类似处境而产生的、超越了这个时代局限的理解。
当然,这丝同理心并未冲昏她的头脑。
她深知这个时代的规则远比末世更加隐晦和严酷。
与一个被定性为“有问题”的人走得太近,确实会带来实实在在的风险,可能毁掉她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生活。
因此,在那一丝同理心生出的同时,一股更强烈的警惕也随之升起。
她必须更加谨慎。
不能流露出任何对林烨的特殊关注,更不能有任何实质性的接触。
至少在明面上,她必须和村里其他人一样,与他保持足够的距离。
“谢谢孙婶提醒,我知道了。”
温青咽下最后一口黄瓜,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听了一件与己无关的闲事。
“我会注意的。”
孙婶见她听进去了,满意地点点头:
“哎,你知道就好!婶子也是为你好!咱们安安分分过日子,别招惹那些是非。”
温青站起身,拎起装鸡蛋的篮子:“孙婶,那我先回去了。”
“哎,好,慢走啊!”
离开孙婶家,走在回山脚小院的土路上,温青的心情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那个叫林烨的青年,就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了这个时代残酷的一面,也勾起了她一些不愿回首的记忆。
她不会去主动招惹他,但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因为他的“成分”就轻易地去鄙夷或践踏。
在她看来,力量的形式有很多种,知识的价值同样不容小觑。
一个来自首都、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沦落至此,是这个时代的悲剧。
她依旧会专注于自己的目标——恢复实力,改善生活,在这个时代好好地活下去。
只是,在未来的某一天,如果机会合适,在不危及自身的前提下,或许。
……她可以像对待徐晓兰那样,在不经意间,给予一点微不足道的、不会引人注意的帮助?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被她压下。
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
生存,始终是第一位的。
她抬起头,看向远处自家小院升起的袅袅炊烟(她出来前在灶膛里埋了火种),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冷静。
无论外界如何,她都要在这片土地上,开辟出属于自己的、稳固的生存空间。
至于那个住在牛棚边的林烨,就如同河边的偶遇,暂时,就让他停留在记忆的角落里吧。
秋雨仿佛没有尽头,刚晴了两天,夜幕降临后,厚重的乌云再次从北边的山峦后翻滚而来,吞噬了最后一点星光。
狂风骤起,卷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屋顶和窗棂上,瞬间就连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雨幕。
温青躺在山脚小院温暖干燥的土炕上,听着窗外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般的风雨声,心中暗自庆幸。
修缮屋顶时,她特意叮嘱工匠加厚了茅草,边缘也压得格外密实,此刻虽然雨势骇人,她这小屋却固若金汤,只有雨水冲刷屋顶的哗哗声,没有一丝漏雨的迹象。
然而,村子中心的知青点,此刻却陷入了混乱和恐慌。
这排土坯房年久失修,屋顶的茅草早已腐朽松散。
平日里小雨尚能抵挡,遇到这般罕见的疾风骤雨,立刻原形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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