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将林晚星蹦蹦跳跳的身影拉得老长。解决了陈奥莉这块“心病”,又成功反将一军调侃了董屿默(虽然当事人不在场),她心情简直好得能飞起来。连带着看手里那部惨兮兮的手机,都觉得那裂纹像开出了花。
她隐约听到身后董屿白喊“等等”,脚步却没停,反而更快了些,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她才不信这家伙真会跟来“参谋志愿”,十有八九是借这个由头,拐个弯就跑去沈梦梦家献殷勤了。
果然,她刚拐出董家所在的别墅区大门,眼角余光就瞥见董屿白在路口装模作样地张望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与王鸿飞出租屋截然相反的方向——沈梦梦家的高档公寓飞奔而去,那速度,活像只闻到了肉骨头香的小狗。
“重色轻友!” 林晚星小声嘀咕了一句,笑意却更深了。
也好,清静。
填志愿可是大事儿!
她脚步轻快地独自拐进那条熟悉的、弥漫着复杂气味的窄巷,目标明确——王鸿飞的出租屋。
只有在他那个虽然狭小却异常整洁的小天地里,她才觉得能真正静下心来,思考关乎未来的选择。
走廊狭窄得几乎只能容一人通过,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油烟和廉价洗涤剂的复杂气息,顽固地钻进鼻腔。
头顶是裸露的、纠缠如蛛网的电线,昏暗的灯泡滋滋作响,勉强照亮脚下坑洼的水泥地。
林晚星小心地避开门口堆放的杂物,敲响了那扇薄薄的木门。
门开了,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十平米左右的房间,陈设简单到近乎寒酸:一张靠墙的单人床,铺着洗得发白的格子床单;一个简易的布艺衣柜立在墙角;窗边一张不大的旧书桌,上面整齐地码放着高考志愿指南和专业书籍。
唯一的窗户朝北,吝啬地透进些天光,却足以让这个小小的空间显得格外干净、整齐,与门外那个杂乱昏暗的世界格格不入。
最显眼的是书桌中央——一个擦得锃亮的铝制小碗里,盛着切得大小均匀、水灵灵的西瓜块和去皮去核、切成月牙瓣的硬桃,每一块都插着干净的牙签。
旁边还放着一杯橙黄色的果汁,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
林晚星几乎是蹦跳着进来的,像一颗误入灰暗匣子的星星,瞬间点亮了这个清冷的角落。
“鸿飞哥!”她声音雀跃,眉梢眼角都带着小得意,叽叽喳喳复述起如何“摆平”陈奥莉,末了总结:“看吧,腰杆子硬了,空气都清新!”
王鸿飞看着她生动的脸,看着她自然地拿起一块西瓜放进嘴里,心里那点因陈奥莉而起的郁气散了,却又被另一种更沉的东西替代。
她话语里那股“挺直腰杆”的劲儿,像根细小的针,刺破了他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软弱会被踩进尘埃,强大才能赢得尊重。
这道理他比谁都懂,刻进了骨血里。
然而,林晚星的话题很快跳跃到了机场,跳到了沈恪人。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指尖无意识地绕着插在桃子上的牙签。
“……他长相、身形真的……特别像我哥!”她咽下桃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向往,“就那么一低头,一抬眼,我的心跳都停了!感觉……感觉就像哥哥真的回来看我了,特别安心。”
她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地晃晃碎裂的手机,“手机嘛,我自己再买一个就是,可我……我好像有点想再见他一面……”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窗外的嘈杂声都模糊了。
王鸿飞捏着志愿填报指南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书页边缘几乎要被捏出褶皱。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尖锐的烦躁攫住了他心脏。像有人在他精心维护的、纤尘不染的堡垒里,猝不及防地扔进了一颗发烫的炭火。
林晚星对沈恪的向往,那种纯粹的依赖感,像一把无形的钥匙,试图打开他费尽心机才锁上的门——门后面,是他不允许任何人接近的林晚星,那个只能依靠他、只能被他掌控的林晚星。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刻意放得平稳,甚至带上一种“过来人”的语重心长:“晚星,女孩子要懂得自重自爱。一个陌生男人,因为一点误会就要赔你新手机?这合适吗?手机坏了,自己买,别占这种便宜。”
他站起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心”,“走,我陪你去挑个新的,正好填志愿需要。”
林晚星脸上的光彩淡了些。她没反驳,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她“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手指却已经翻开了桌上的专业介绍书,视线落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上,仿佛刚才那番让她心里不舒服的话,只是窗外掠过的一阵风。
王鸿飞看着她这副明显“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一股邪火猛地窜起。她竟敢……如此轻慢他的“好意”?他正欲发作,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黎曼。
王鸿飞眼神一厉。这个白莲花般的继母,准没好事。他烦躁地皱眉,不想让林晚星听到任何关于林家的事。
“我出去接个电话。”声音硬邦邦的,拿着手机快步走出房间,反手带上了门。
走廊里浑浊的空气和噪音瞬间将他包围。
黎曼矫揉造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鸿飞呀,我想跟你聊聊晚星的事……”
王鸿飞眼神冰冷,不等她说完便打断:“黎阿姨,晚星很好,不需要别人操心。我很忙,再见。”
他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胸口那股郁气,混合着对黎曼的厌恶,堵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靠着冰凉肮脏的墙壁缓了几秒,压下那股戾气,才推门重新走进那个一丝不苟的小房间。
林晚星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侧对着他,专注地翻着书页,纤细的脖颈弯出柔和的弧度。
她背后的书桌上,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正安静地躺在果盘旁边。
就在这时,那碎裂的屏幕倏地亮了一下!在昏暗的室内,异常刺眼。
一条短信提示。
王鸿飞脚步顿住,目光如同鹰隼般盯在那块发光的屏幕上。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个名字——
沈恪。
短信内容:「你好,我是沈恪。新手机已备好。方便的话请于今天下午三点,至云顶咖啡馆(宁州路店)取。若不便,我可送递。」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扎进王鸿飞的眼底。
他无声地走近,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目光死死锁住那条信息。
地址,时间,清清楚楚。
那个让林晚星魂牵梦萦的男人,主动送上门来了。
一股冰冷的、近乎毁灭的冲动瞬间席卷了他。
绝不能让林晚星看到!绝不能让在给她靠近那个“安心”源头的机会!
王鸿飞的手指冰冷而稳定。他飞快拿起林晚星的手机,指尖在裂纹上滑动,感觉不到那些尖锐的棱角。
他模仿着林晚星可能回复的语气,迅速敲下:「好的,就在你说的地方见。」点击发送。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删除了刚刚收的短信,和自己刚刚发出的那条记录。
动作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屏幕暗了下去。
王鸿飞胸腔里的心脏,在冰冷的愤怒和扭曲的掌控感中沉重跳动。
他把手机轻轻放回原处,碎裂的屏幕朝下,盖住了所有不存在的痕迹,压在一瓣水润的桃子旁边。
守护是荆棘编成的王冠,扎痛手掌也不肯摘下。
他放回手机的姿势温柔得像在整理花枝,却不知自己正用藤蔓编织牢笼——每一根枝条都长着守护的名义。
他把手机轻轻放回原处,碎裂的屏幕朝下,盖住了所有不存在的痕迹,正好压在一瓣水润的桃子旁边。
同一时刻,城市另一端,沈恪对着刚买的那部崭新、同款、最高配的手机,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近乡情怯”式的纠结。
他面前摊开一堆东西:最新款的手机、琳琅满目的手机壳(卡通到简约)、各种保护膜、挂绳、蓝牙耳机、智能手环……简直像个小型数码杂货铺。
专卖店店员惊愕的目光仿佛还在眼前。沈恪揉了揉眉心,他这辈子做最复杂的心脏搭桥手术时,都没觉得选择这么困难过。
那个小姑娘手机上叮叮当当的配饰,种类之繁多,审美之跳脱,让他这个严谨惯了的心脏科专家束手无策。最后只能采取最笨的办法:每样都来一个最贵的。
怎么联系她?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让沈恪在商场明亮的灯光下站了足足十分钟。
快餐店?太随意轻佻。路边?不够正式。高级茶社?太老气。
咖啡馆……成了唯一勉强及格的选项——虽然有点暧昧。
他反复斟酌短信措辞,删了又改,力求简洁得体,不显唐突,也绝不轻浮。
他试着打了两次电话,听筒里都是冰冷机械的忙音——那碎裂的手机,大概连信号都接收不良了。
最终,那条反复推敲的短信发了出去。
发完,沈恪便陷入了焦灼的等待。他握着手机,像握着精密仪器,生怕错过一丝震动。时间一分一秒被拉长。
直到手机屏幕终于亮起,一条新信息跳入眼帘:「好的,就在你说的地方见。」
短短一行字,沈恪看了好几遍。干脆爽快。
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流,混着尘埃落定的踏实感,悄然熨帖了他紧绷的心弦。
成了。
他微微松了口气,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指尖在崭新的手机屏幕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仿佛已经触到了下午三点,咖啡馆里那个带着碎裂旧手机来赴约的、像小星星一样的女孩。
等待是无声的潮汐,把陌生的岸推成必经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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