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箱里那封来自‘Eason 助理’的邮件安静躺着，标题‘科尔曼大学春季入学紧急流程及材料清单’格外扎眼。林晚星点开，密密麻麻的英文条款和超链接跳出来 ——48 小时内的托福特殊预约、加急签证码、甚至连行李清单都标好了‘轻薄羽绒服适配当地气候’，每一个单词都透着‘钞能力铺路’的高效，却也冷得像冰。
她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机，连掌心的汗都蹭到了屏幕上。看了半天，一个单词都没进脑子，只觉得胸口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闷得她后背都冒了冷汗。想张嘴喊一声，又怕吵醒楼下的陈奥莉；想咳两声缓解闷意，却只咳出几声空洞的干呕，喉咙里泛着酸，连眼泪都逼出了一点。
“我陪你……一起把流程走完”——王鸿飞白天的话此刻回想起来，像隔着磨砂玻璃的阳光，有温度，却模糊不清。那瞬间的温暖感动让她想哭，可温暖褪去后，留下的却是更庞大、更无声的黑暗，仿佛一脚踩空，坠向未知的深渊。
手心开始不受控制地冒汗，心跳也失了序。
“不是复发……这几天药都好好吃了……”她试图安慰自己，但恐慌像潮水一样漫上来。凌晨两点的别墅静得可怕，她像一座被遗忘的孤岛。
几乎是本能，她抓住了手机，拨通了那个永远不会拒绝她的号码。
“哥，”电话接通的瞬间，她的声音带上了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你在哪？这个点……有没有打扰你？”
电话那头的沈恪显然愣了一下，背景安静，他的声音清晰而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在德国，这里是晚上8点。中国应该是凌晨2点。没有打扰我，但你这个时候打电话我很担心，出什么事了吗？”
林晚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把Eason的电话、七天的deadline、还有自己快要爆炸的情绪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
沈恪安静地听着，偶尔传来轻微的键盘敲击声，似乎是在快速查阅着什么。等她说完，他才开口，声音沉稳得像海：“你才18岁，遇到这种需要瞬间决定未来的大事，心如止水才不正常。有情绪，会恐慌，甚至想逃避，都是最正常的反应。”
“可我马上就要见到哥哥了，”林晚星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为什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很怕。哥，我记得他走那天，我听见行李箱轮子的声音跑出去，他就只回头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我现在想起来，觉得他那眼神，好像也很恐慌。”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沈恪的声音更柔了几分，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试探：“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去科尔曼大学附近找个工作，陪着你。你的恐慌感，会不会减轻一点？”他顿了顿，传来鼠标点击的声音， “正好，科尔曼大学的医学中心在全球也排名很高，我一直有关注他们的心血管研究方向，有几个项目我很感兴趣。”
林晚星愣住，手指慢慢松开了攥皱的被角 —— 她试着想了想那个画面：自己在科尔曼的校园里走，沈恪在附近的医院上班，晚上能一起吃晚饭，跟现在一样打电话吐槽琐事。一股暖流淌过胸口，刚才闷得发紧的感觉竟慢慢散了，连脚尖都忍不住轻轻晃了晃。
原来安全感不是惊天动地的誓言，而是无论你去往何方，都有人告诉你“别怕，我在”。
‘好…… 好太多了。’她小声说，鼻子酸得厉害，却忍不住弯了嘴角，‘哥，你不知道，刚才我总觉得像要掉坑里，现在突然有个人伸手拉了我一把，特别踏实。”
沈恪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声，那笑声透过电波，有点哑，却很温柔：“也不全是为了你。我刚认的妹妹，如果去了那边被人欺负或者弄丢了，我会心疼。”
林晚星沉浸在那种安心的感觉里，鬼使神差地，下一个问题脱口而出：“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沈恪显然没料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呼吸微滞。他不能说谎，沉默了几秒，才轻轻地、认真地回答：“……是。”
或许是黑夜给了她勇气，或许是情绪上了头，林晚星乘胜追击，问出了那个她隐约有所感觉、却从未深思过的问题：“那你……是不是喜欢我？”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沈恪的指尖猛地顿在键盘上，连呼吸都慢了半拍。德国的夜晚很静，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的，比听诊器里的心脏杂音还让他慌。耳根悄悄发烫，幸好隔着电波看不见。他喉结滚了滚，艰难地、却又不肯撒谎地吐出一个字：‘…… 是。’”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随即，林晚星的声音像是被点亮的灯，瞬间明亮起来，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轻快：“嗯！对了！就是这种感觉！”
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她甚至开心地在床上打了个滚，“哥，你不愧是心脏科医生，这么两句话就把我的心事解开了！你就是我的问题解决专家！”
沈恪在那头无奈地扶额，温生纠正道：“星星，心脏科是治心脏的，心理问题要找心理医生。”但他语气里没有半分责备，只有包容。他能治疗最复杂的心脏病例，却无法为自己的心动开出处方。
但林晚星的注意力已经像跳跳糖一样蹦走了，开始气鼓鼓地吐槽：“可恨的王鸿飞！他就只会说‘陪我走完流程’，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我大概……就是希望他能舍不得我，能开口留我。可他怎么就能这么冷血？我明天开始一定要好好刺激刺激他！”
沈恪握着手机的手轻轻收紧，指节泛了点白。刚才因为那句‘喜欢’而稍微发烫的耳朵，瞬间凉了下来。胸口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涩味慢慢漫上来 —— 他攒了半天勇气说出口的心意，原来只是她用来印证别人‘冷漠’的对照。
他对着空荡的房间沉默了两秒，才把那点涩味压下去，声音依旧温和：“别太气，他或许有自己的顾虑。”——他终究是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哪怕自己心里正下着一场无声的雨。
此刻，胸口发闷，舌尖泛着细微苦涩的人，轮到他了。
他深吸一口气，把那点酸涩压下去，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依旧平稳温和：“宁医什么时候开学？我这边的事情大概8月30日左右能处理完，应该能赶上送你去宁医报到。”
林晚星咦了一声：“你感觉我走不了？”
沈恪顿了顿：“有这种预感。”
“为什么？”
“说不清，只是觉得Eason这次的出现和操作，节奏太快太急，不像正常的学术推荐流程，反而像……”他斟酌一下用词“像在完成一个商业并购的deadline。我担心这里面有你不了解的复杂情况。”
“那如果我真走了呢？你去美国送我报道吗？”
“很可能赶不上。”沈恪的声音带着实事求是的认真，“如果要去美国工作，我得先回国考语言，还要准备 USmLE 考试 —— 你看，他拿起桌上摊开的 USmLE 备考资料，指尖划过上面的笔记，我上个月刚买了最新的教材，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考，现在倒有了明确的理由。”他顿了顿，鼠标点击打开收藏夹里的邮件，“科尔曼医学中心的心血管研究项目，我盯了快半年，导师的论文我都读过，正好可以试着联系。”
他似乎觉得气氛有些沉重，话锋一转，带上了一点轻松的笑意：“这样吧，我们打个赌。如果到了deadline，你没走成。你带上食材和你的朋友们，来我家，我给你们煮火锅。如果你顺利去了美国，等以后我去了那边，在科尔曼大学附近找家……嗯，比较好的馆子，请你吃饭。”
林晚星立刻抓包：“为什么不是最好的馆子？”
沈恪低笑，声音透过听筒，莫名有些挠人：“比起Eason先生钞能力，最好的馆子，你哥我恐怕暂时还请不起。”
“好吧好吧，一言为定！晚安，哥！”林晚星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往被子里缩了缩 —— 沈恪哥的‘喜欢’，果然是哥哥对妹妹的疼惜，跟她期待王鸿飞能有的‘喜欢’不一样，但这种踏实感，好像更让人安心。
她翻了个身，没一会儿就呼吸均匀地睡着了。全然不知电话那头，有人正为她一句无心的话，彻夜难眠。
德国的夜晚渐深。沈恪放下手机，屏幕光映着他眼底的复杂。桌上摊着两份东西：一份是电脑里刚收到的宁大医学院附属医院 offer，“心血管科主治医师”的字样格外清晰；另一份是 USmLE 备考笔记，边角已经被翻得有些卷。
他面前摆着两条路：一条是触手可及的现世安稳，另一条是漂洋过海的可能未来。而选择的标准，只有一个她。
他指尖轻轻碰了碰 offer 上的“接受”按钮，又缩了回来 —— 那句‘我预感你走不了’，或许不只是安慰，也是他藏在心里的、一点不敢说出口的期待。
他放下手机，屏幕暗下去，房间彻底融入德国的夜色。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那份来自宁大附院的offer静静躺着。
他这份见心思，能做的，似乎只是在每一个她可能途经的十字路口，提前为她亮起一盏暖色的灯，好让她看不清前路时，不至于摔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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