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如墨的毒雾,自台湾北部莽莽群山深处汹涌而出,仿佛大地自身溃烂流脓。它贪婪地吞噬着海岸线,将原本碧蓝的海天染作一片污浊、窒息的黄绿。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腐肉混合的腥甜,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着滚烫的沙砾,灼烧着喉咙与肺腑。
郑成功伫立在旗舰“延平”号高耸的艉楼上,赤嵌楼方向的战火硝烟已渐行渐远,眼前这片翻滚的妖雾却如同一堵活着的、充满恶意的巨墙,横亘在他雄心勃勃的北进路线上。海风在此处诡异地停滞,唯有那浓雾无声地翻滚、蔓延,带着沉甸甸的湿冷,缠绕上甲板,爬上士兵们的甲胄,也爬上郑成功紧锁的眉峰。他扶在冰凉船舷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深邃的目光穿透翻滚的雾瘴,投向那被彻底遮蔽的、传说中丰饶的北部平原。
“父王,”身后传来年轻而沉稳的声音,是他的长子郑经,眉宇间带着与他相似的刚毅,此刻也染上了浓重的忧色,“这雾……邪性得很。探路的三艘舢板,进去已逾两个时辰,至今杳无音讯,连个报信的鸟儿都没飞出来。”
郑成功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如礁石相撞:“不是雾邪,是雾里的东西邪。”他抬手,指向雾海深处隐约可见的、两座如巨兽獠牙般刺破雾层的黝黑山峰轮廓,“鹰哥、鸢妖……盘踞北疆,吞吐毒瘴,划地为牢的孽畜。我大军欲复汉家山河,岂能被这两头扁毛畜生阻了去路!”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却也透着一丝面对未知妖邪的凝重。
“报——!”一声急促嘶哑的呼喊撕裂了压抑的寂静。一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上艉楼甲板,脸上残留着极致的恐惧,嘴唇哆嗦着,几乎无法成言:“将军!雾…雾里有鬼!张…张把总他们那一队……全…全没了!”
艉楼上死寂一片,连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都仿佛被那黄绿色的浓雾吸走了。
“说清楚!”陈泽将军,这位跟随郑成功多年的悍将,一步跨出,声如洪钟,试图驱散斥候身上弥漫的惊怖。
斥候瘫软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翻滚的毒雾,声音带着梦魇般的颤抖:“进去了……刚进去不到一里,雾就像活了一样缠上来,又冷又黏……方向全乱了,罗盘针疯转……然后……然后就听见……”他猛地打了个寒噤,牙齿咯咯作响,“听见好多声音……好多人在哭,在喊救命,喊爹娘……还有……还有那种声音……像湿木头被巨力折断……咔嚓…咔嚓…咔嚓……一声接一声……是骨头……一定是骨头被嚼碎的声音!就在耳边!四面八方都是!张把总让我们背靠背……可雾太浓了……谁……谁被拖走了都看不见……只听见一声短促的惨叫……然后又是那可怕的咀嚼……咔嚓…咔嚓……”
斥候的描述让艉楼上所有将领脊背发凉,仿佛那令人牙酸的碎骨声就在脚下甲板的浓雾里响起。
郑成功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他猛地转身,猩红的斗篷在滞重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整军!亲兵营随本藩入雾!陈泽,红衣大炮即刻校准,给我对准那两座妖山!”他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那是对未知妖邪的宣战,更是为袍泽复仇的誓言。“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魑魅魍魉,敢阻我郑家军,敢噬我手足!”
喜欢台湾民间传奇故事请大家收藏:(m.aikandushu.com)台湾民间传奇故事爱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