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不开席,老子就是席面
晨光刺破风雪,像一柄银刃劈开混沌的天幕。
野火号营地的废墟之上,第一缕炊烟缓缓升起,笔直地扎向铅灰色的苍穹。
那烟不黑,反透着一丝温润的褐黄,带着肉汤慢炖后的醇香,在冰冷空气中蜿蜒盘旋,如同一条苏醒的龙脉,悄然缠绕在这片曾被血与火浸透的土地上。
断肠官站在焦土中央,手中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钳,钳中夹着最后一根“验肠钉”——那是一种用异兽獠牙打磨成的刑具,专用于剖开叛徒腹腔,检验其内脏是否纯净。
他曾亲手将这东西送进十三个兄弟的肚子里,也曾因沉默而眼睁睁看着它刺穿无辜者的胃囊。
此刻,他将它投入火堆。
火焰猛地蹿高,发出一声尖锐的爆响,仿佛某种诅咒在烈焰中崩解。
十二名赤脊死士围立四周,眼神复杂如雾中观花。
他们曾是吞噬同类的恶狼,靠血腥立威,以痛苦为信条。
可现在,他们的刀插在雪地里,手却空着,像是第一次学会不用杀戮来证明自己活着。
“赤脊帮,解散。”断肠官的声音依旧无法出口,但他用血在雪地上写下的字,比任何怒吼都更沉重,“从今往后,不再剖腹验忠,只凭一碗饭认人。”
没有人欢呼,也没有人质疑。
只有沉默,像雪一样落下来,盖住了过往的尸骨。
拾味队的旗帜在残垣上重新升起——一块破布,画着一口歪歪扭扭的锅,锅下三簇火苗,象征着“饿、悔、饱”三种人间滋味。
新成员陆续登记,不论出身,不论罪孽,唯一要求:每天必须完成一道任务——回忆童年吃过的第一顿热饭,并亲手复刻出来。
一名满脸疤痕的老兵蹲在角落,颤抖的手握着土豆,刀锋迟疑地划过表皮。
他是三年前血洗青柳村的刽子手,据说吃了整整七户人家的“元能心肝”。
如今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削了一半,突然刀落,双手抱头,肩膀剧烈抽动。
“我妹……最爱吃我炒的土豆丝……”他声音嘶哑,像是从地底挤出,“她说我切得细,油少,但香……可后来我入了帮,越杀越多,越吃越强……连她坟前都没敢去……怕她看见我……不像哥哥了……”
没人嘲笑他。
旁边一个刚加入的年轻人默默递上锅铲,轻声道:“现在补,还不迟。”
老兵抬头,眼眶通红,接过锅铲,指尖仍在抖,却坚定地走向灶台。
凌月盘坐在临时搭建的观测阵中,精神力如蛛网般铺展,捕捉着营地每一丝情绪波动。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数据流在识海中飞速滚动。
“记忆重建行为持续触发‘情感共振’……能量反馈稳定……圣胎核心吸收率提升至83.6%……”她低声呢喃,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原来……真正的武道根基,不是杀出来的,是‘想回来’的。”
她望向营地中央那颗悬浮于半空的赤红晶体——【武道食神系统】的核心,如今已不再是冰冷机械的造物,而是一颗缓缓搏动的“心”,表面流转着金纹,宛如胎儿在羊水中呼吸。
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细微的低语,像是无数亡魂在轻声哼唱一首古老的摇篮曲。
就在这时,风雪尽头,一道佝偻的身影缓缓走来。
老问香拄着一根烧焦的木杖,双眼虽盲,鼻翼却剧烈抽动,仿佛能嗅到命运的气息。
他一步步走近,伸手触碰那颗赤红核心,指尖刚一接触,整颗晶体竟猛然一颤,光芒骤暗。
“香火养你,也咬你。”他沙哑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债还得多,命就得填。”
众人屏息。
陆野从灶前转身,目光沉静如渊。
老问香转向他,空洞的眼窝仿佛穿透了时空:“你要去见它?可以。但记住——神不吃供,吃的是命根子。它要的不是祭品,是你活生生的‘本来’。”
话音落下,风雪忽然卷起,将他的身影层层裹住。
他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抬手,将木杖插入雪地,然后一步步走入风雪深处,身形渐淡,最终化作一缕灰烟,消散于天地之间。
火线猴蹲在屋顶,一直盯着那个方向。
突然,它仰头发出一声凄厉啼叫,声如裂帛,似哭似啸,震得营地瓦砾簌簌而落。
陆野久久未动。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块尚未完全冷却的“共生 stew”残渣,轻轻放入灶心。
火焰吞没它的瞬间,他低语:“我知道……这次轮到我了。”
当夜,寒星如钉,缀满夜空。
陆野取出那具恒温灶台的残壳——那是系统最初降临的载体,早已破碎不堪。
他将其投入醒魂泉中,泉水沸腾,泛起幽蓝光晕。
他以血为引,以念为锤,亲手锻打,熔炼七小时,终铸成一枚青铜怀表。
表盘无数字,唯有一圈古老纹路缓缓流转,中央刻着一行小字:“还剩几顿饭?”
他将它交给凌月。
“若我七日内未归,启动‘味种莲花’,让所有人找回记忆。”他说。
凌月攥紧怀表,指尖发白。
她想说什么,嘴唇微启,却又闭上。
最终,只轻轻点头。
是赴劫。
翌日黎明,陆野独自登上营地后方的高岩。
脚下,是正在重建的野火号。
家家户户亮起了灯火,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此起彼伏,蒸腾的热气在冷空气中织成一片朦胧的雾。
孩童在雪地里追逐嬉闹,笑声清脆,有人高喊:“今晚吃饺子!”
他站在风中,衣角猎猎。
远方山巅,那口倒扣的巨铜锅静静悬于绝壁,锅底竖眼幽光隐现,似在等待一场饕餮的审判。
而他,终于要踏上那条无人敢走的路——
去见神。
去还债。风雪未歇,高岩如刃。
陆野立于山巅边缘,衣袍在凛冽寒流中猎猎作响,像一面不肯倒下的战旗。
他低头望着脚下那片正在复苏的营地——野火号的轮廓已不再只是焦土与断墙,而是炊烟袅袅、灯火点点,人间烟火正一寸寸从冻土里钻出。
一个小女孩蹲在门口揉着面团,她父亲在一旁笨拙地剁馅,笑声混着锅铲碰撞声传上山来:“爸!你说陆师傅会回来吃饺子不?”
“会。”男人抬头望了一眼高岩上的身影,声音很轻,却坚定,“他答应过的事,从没食言。”
陆野听见了,嘴角微扬,却没有笑出来。
他缓缓抬起右脚,猛然踏下。
“咔——!”
冰层崩裂,蛛网般的裂痕向四面八方炸开,一道赤金色根须自他足底刺入大地,如同血脉接通母体。
刹那间,万千信号逆流而上:一碗热汤滑入胃囊的暖意,孩子吃到糖心蛋时咯咯的笑声,老兵第一次被人递来筷子时眼底闪过的泪光……饱足、安宁、希望——这些曾在这片废土上近乎绝迹的情绪,此刻如春泉涌动,顺着根须涌入他的识海。
他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瞳孔已化为熔金之色,映照出整个营地的生命脉络——三百二十七道人形光点交织成网,彼此温养,竟隐隐构筑出一座无形阵法。
那是【共食共鸣】的雏形,是人心凝聚而成的武道奇观。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灶’。”他低语,声音不大,却让风雪都为之一滞。
他解下行军锅,背在肩上。
这口锅由七种异兽骨粉熔炼,内嵌三十六道锁味符文,是他亲手打造的最后一件“武器”。
不是刀,不是枪,是锅。
一步踏出,身影已掠下山脊。
身后,三百拾味者齐刷刷拔地而起,站在残垣断壁之上,放声高呼:
“陆师傅!等你回来吃饭!”
声浪滚滚,如潮奔涌,震得雪峰簌簌抖落积雪,连天穹都仿佛被撞出裂痕。
那一瞬,连风都停了,只为送行。
而就在他踏入第一道雪谷的刹那——
“嘀……”
怀表自行开启。
青铜表盖无声弹开,指针逆向飞旋,一圈又一圈,快得几乎幻影重叠。
幽蓝光晕自表盘溢出,凝成一道冰冷机械音,却又透着某种诡异的悲悯:
“第九任逃了……第十任来了……这次,你会吃完最后一口饭吗?”
陆野脚步未停,只是眉心微跳。
他知道这是谁的声音——是前九位继承者留下的残念,是系统深处埋藏的诅咒,也是通往“初灶密室”的入场券。
他们没能走完这条路,或疯、或逃、或自我焚灭。
唯有他,带着完整的“圣胎”,带着重建的人间滋味,踏入这场终局试炼。
前方,绝壁之上,那口倒扣的巨铜锅终于动了。
锅底竖眼缓缓睁开,猩红如血月,锅身铭文次第亮起,古老文字浮现于虚空,笔笔皆由鲜血写就:
“主客易位,席位待定。”
这不是邀请,是审判。
陆野仰头望去,目光如刀,直刺那一只俯视众生的眼。
“我不是来赴宴的。”他轻声道,脚步不停,“我是来改菜单的。”
风雪吞没了他的背影。
雪谷渐深,两侧峭壁如墓碑林立,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铁锈与腐甜交杂的气息。
越往前,地面越松软,踩上去像踏在溃烂的皮肉上。
忽然,前方雾气裂开一线——
一道横亘天地的锈河静静躺在谷底,水面泛着病态的褐红,漂浮着扭曲的铁皮草和不知年代的残骸。
河岸边缘,几具半融化的机械骨架静静趴伏,像是被什么东西……活生生消化过。
陆野踏上河岸碎石。
下一瞬,窸窣声自四面八方响起。
他停下脚步,目光扫去——
十几双眼睛,从破桶、废罐、塌屋后悄然浮现。
瘦骨嶙峋的孩子们围拢而来,衣不蔽体,皮肤紧贴骨骼,眼神却亮得吓人,死死盯着他肩上的行军锅。
没有人说话。
但他们伸出的手,都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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