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正厅内,青铜熏炉中燃烧的艾草散发出苦涩的烟气,与窗外隐隐传来的蝗群嗡鸣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
赵元端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白净的面皮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忧色,细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黄花梨木的扶手,发出有节奏的声。
王爷此番受惊了。赵元的声音圆润温和,带着官场特有的腔调,
下官已命人备好厢房,请王爷暂且歇息。这蝗灾虽猛,但郡守府墙高院深,又有药粉防护,定能护得王爷周全。
李公公佝偻着背站在萧景琰身后,枯槁的手指死死攥着那件旧斗篷的边缘。
他浑浊的老眼警惕地扫过厅内陈设——鎏金的灯台、绣着松鹤延年的屏风、汝窑天青釉的茶盏...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富贵与权势。
与破败的凉王府相比,这里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萧景琰地坐在客座上,怀里紧抱着那只脏污的布老虎,嘴角的涎水拉得老长。
空洞的眼神四处游移,最终地定格在赵元腰间那块新换的羊脂玉佩上。
亮...亮晶晶...他含糊地嘟囔着,伸出脏污的小手就要去抓。
殿下!李公公慌忙上前一步,枯瘦的手轻轻按住萧景琰的肩膀,郡守大人的东西...碰不得...
赵元眼底闪过一丝嫌恶,身体微不可察地向后仰了仰,避开那只脏手。
但脸上依旧挂着的笑容:无妨,无妨。王爷童心未泯,是福气。
他解下玉佩,却并不递给萧景琰,而是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这玉触手生温,最是养人。王爷若是喜欢,不妨...把玩把玩。
萧景琰地一把抓过玉佩,在手里翻来覆去地起来,时不时还放到嘴里咬一下,发出的傻笑。
涎水很快沾湿了温润的玉面,看得赵元眼角直抽。
报——!
一声急促的呼喊打破了厅内诡异的氛围。
一个满身尘土的差役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
大...大人!不好了!东城粮仓...粮仓被蝗群攻破了!守仓的弟兄们挡不住啊!
赵元霍然起身,白净的面皮上终于浮现出真实的惊骇:
什么?!那可是存放着三万石赈灾粮的官仓!
他猛地转向萧景琰,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是对周武厉声道:
护送王爷去后厢房!调集府中所有差役,带上火油,随我去粮仓!
大人!那差役哭丧着脸,火油...火油不顶用啊!那蝗虫多得邪门!点火烧死一片,立刻就有十片补上来!弟兄们...弟兄们撑不住了!
厅内一片死寂。
连萧景琰都停下了的动作,地抬头看向差役。
李公公枯槁的身体微微发抖,他虽恨赵元,但也知道那粮仓里的粮食意味着什么——那是凉州百姓熬过这个寒冬的最后希望!
赵元的面色阴晴不定,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突然,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快步走到萧景琰面前,深深一揖:
王爷!下官斗胆,请王爷移驾东城粮仓!
郡守大人!李公公失声惊呼,王爷他...他这样子,如何去得那等险地?!
赵元充耳不闻,继续对着萧景琰说道:王爷乃天潢贵胄,自有神明庇佑。方才府门前,蝗群竟为王爷让路,此乃天意啊!若王爷能亲临粮仓,说不定...说不定这蝗灾...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他想借这傻王爷洪福去试试能不能驱散蝗群!
李公公气得浑身发抖,枯瘦的手指攥得死紧。
这赵元,分明是要拿王爷当挡箭牌!
若成了,是他赵元的功劳;若不成,王爷有个闪失,他也能推脱是!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一声巨响从东面传来,震得厅内梁柱微微颤动!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哭喊,比之前更加凄厉!
不好!差役面如土色,定是粮仓的门被蝗群冲垮了!
赵元再也维持不住那副官场做派,一把抓住萧景琰的手腕:王爷!事急从权!得罪了!竟是要强行带人前去!
萧景琰般猛地挣开他的手,地一声哭了出来:
虫...虫子咬人...怕...怕... 他抱着布老虎,竟从椅子上滑下来,跌跌撞撞地朝厅外跑去!
殿下!李公公惊骇欲绝,踉跄着追了上去。
赵元愣了一下,随即厉声喝道:拦住王爷!
守在门口的郡兵下意识地伸手,却被萧景琰地一低头躲过。
这痴傻的王爷此刻竟跑得飞快,赤着脚啪嗒啪嗒地穿过回廊,朝郡守府的后花园冲去!
追!别让王爷摔了!赵元气急败坏地吼道。
一行人狼狈地追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穿过重重院落。
奇怪的是,沿途的蝗虫似乎真的在避让萧景琰,他所过之处,那些虫子会诡异地退开一段距离,形成一条狭窄的。
这一幕更加坚定了赵元的念头——这傻王爷身上定有什么古怪!
说不定真能驱散蝗群!
郡守府后花园中央,有一座为赏景而建的假山,高约三丈,顶部是个小小的平台。
萧景琰慌不择路地爬上假山,很快就站到了最高处。
狂风吹拂着他单薄的衣衫,小小的身影在昏黄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孤独。
王爷!快下来!危险!
李公公在假山下急得直跺脚,枯槁的脸上老泪纵横。
赵元带着郡兵们也赶到了假山下。
他仰头望着那个站在高处、抱着布老虎瑟瑟发抖的傻王爷,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周武!上去把王爷接下来!小心些,别伤着!
周武领命,刚要上前,突然——
嗡——!
一阵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剧烈的振翅声从东面传来!
众人惊恐地抬头,只见一团比之前更加庞大的正从粮仓方向升起,朝郡守府压来!
那是被粮仓里的谷物吸引的、更加疯狂的蝗群!
它们密密麻麻,遮天蔽日,所过之处连阳光都被彻底吞噬!
完了...赵元面如死灰,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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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顶上,萧景琰地抱紧了布老虎,小小的身体在狂风中摇摇欲坠。
虫...虫子...走开... 他带着哭腔喊道,脏污的小手胡乱挥舞着,像是在驱赶那些根本不在此处的蝗虫。
识海深处,【天灾系统】玉简光华大盛!冰冷的指令无声发出:
【天灾操控·启动】!
目标锁定:凉州城核心虫群!
模式:吸收(饕餮之印)‘归墟·全域展开’!!
范围:以宿主为中心,半径五里(覆盖凉州城核心区)!
强度:中等(兼顾效率与隐蔽)!
精度:剥离蝗群集群意识链接(保留个体生存本能)!
能量转化:法则剥离→熵增扩散→粒子无害化湮灭!
指令下达的刹那,一股无形的、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吸力,以萧景琰为中心,悄然爆发!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炫目刺眼的光爆。
只有一种…绝对的“静”!
一种超越声音、超越感知、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被瞬间抽离的、令人灵魂颤栗的“静”!
蝗虫坚硬如铁的暗褐甲壳,由外向内无声无息地枯萎、沙化!
色泽从幽暗的金属光泽褪为死寂的灰白,随即崩解成比面粉更细腻的、闪烁着微弱星芒的尘埃!
如同被投入宇宙归墟的入口,瞬间蒸发、升华!
化作亿万缕微不可察的、混合着硫磺气息却再无恶意的淡金色轻烟,袅袅升腾!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快逾电闪!
亿万个体,同步湮灭!
翻滚咆哮的死亡墨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宇宙巨手狠狠攥住!
翻滚的势头瞬间凝滞!
假山下,正准备攀爬的周武突然僵住了!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天空——
那遮天蔽日的蝗群,竟然……诡异地……停下了!
紧接着,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密集如黑云的蝗群,突然开始...消散!不是飞走,不是死亡,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口吞噬一般,一片一片地...消失!
只留下漫天飘散的、闪烁着淡金色星芒的、如同梦幻沙尘般的细微光粒,在重新洒落的惨白阳光下,缓缓沉降!
如同降下了一场无声的、带着硫磺余温的星沙之雨!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比虫潮肆虐时更令人心悸的寂静,如同无形的冰层,瞬间冻结了整个凉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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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老天爷啊...李公公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赵元的面色由灰转白,又由白转青,最后定格在一种诡异的惨白上。
他细长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假山顶上,萧景琰依旧在手舞足蹈,脏污的小手胡乱挥舞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
走开...坏虫子...走开... 看似孩童的胡闹,却每一次挥手,都恰好对应着一片蝗群的消失!
这景象太过诡异,太过震撼!
偌大的蝗群,竟然在一个痴傻少年的胡乱驱赶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前一刻还遮天蔽日的,转眼间就只剩下零星几点,茫然地四处飞散。
凉州城上空,久违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假山顶上那个小小的身影上,为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街道上、屋顶上、田野里...所有目睹这一幕的百姓,无不呆若木鸡。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紧接着,如同风吹麦浪般,整座城的百姓都朝着郡守府方向跪伏下去!
神仙...神仙显灵了!
是王爷!是傻王爷赶走了蝗神!
天佑凉州!天佑凉王殿下!
欢呼声、哭喊声、祈祷声此起彼伏,汇成一股震撼人心的洪流。
假山下,赵元的面色阴晴不定。
他死死盯着那个依旧在的萧景琰,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惊骇、疑惑、算计...以及一丝深藏的恐惧。
郡...郡守大人...周武的声音颤抖着,这...这...
赵元猛地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脸上重新挂上那副官场特有的圆滑笑容:
王爷洪福齐天,实乃凉州之幸啊!快,快把王爷接下来,当心别摔着!
李公公早已连滚带爬地冲上假山,一把将萧景琰搂在怀里,枯槁的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殿下...殿下您没事吧...老奴...老奴... 他语无伦次,浑浊的老泪纵横。
萧景琰地任他抱着,布老虎被挤在两人之间,脏污的绒毛微微凹陷。
嘴角的涎水拉得老长,滴在李公公破旧的衣襟上。
虫...虫子飞走了... 他含糊地说道,空洞的眼神望向湛蓝的天空,仿佛对刚才发生的奇迹一无所知。
识海深处,【天灾系统】玉简光华流转:
【任务完成报告】:
蝗群吸收率:98.7%!
肥遗意识链接切断:成功!
剩余蝗虫:已失去集群行为(无害化)!
能量储备(蝗灾属性):0.75单位(新增)!
【警告】:肥遗本体感知到能量异常流失(警觉度↑)!
建议:近期避免直接对抗,转为隐蔽观察!
萧景琰的意念冰冷如渊。
这场戏,演得恰到好处。
既解了蝗灾之危,又维持了痴傻表象,更在凉州百姓心中埋下了王爷洪福的种子。
至于赵元那闪烁的眼神和深藏的算计...不过是棋局上的一枚小卒罢了。
来人!备轿!护送王爷回府!赵元的声音在假山下响起,比往日多了几分刻意的恭敬,
再备上好的炭火、锦被、吃食...不,本官亲自去库房挑选!王爷立此大功,当受重赏!
李公公抱着萧景琰小心翼翼地下山,枯槁的脸上满是警惕。
他不信赵元会突然转性,这突如其来的背后,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萧景琰地靠在李公公肩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涎水沾湿了老人破旧的衣领。
脏污的小手里,还紧紧攥着赵元那块价值不菲的羊脂玉佩——在刚才的混乱中,竟无人想起讨回。
郡守府外,闻讯赶来的百姓越聚越多。
当他们看到被李公公抱出来的萧景琰时,竟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口中高呼:王爷千岁!谢王爷救命之恩!
呼声如雷,震得赵元面皮抽搐。
萧景琰地看着跪伏的人群,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孩童般的天真。
他举起脏污的小手,指向湛蓝的天空:虫...虫子没了...飞走了...
阳光洒在他沾满口水和尘土的小脸上,映出一圈朦胧的光晕。
在百姓眼中,这一刻的傻王爷,竟有几分神性的光辉。
而在无人可见的维度,一缕细微的、橘红色的能量,如同毒蛇吐信,从黑石山脉方向悄然探来,在接触到萧景琰周身那无形的屏障后,又迅速缩回。
棋局已开,落子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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