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狂喜浪潮尚未在城北完全漾开,致命的毒烟已如附骨之疽,顺着城墙缺口、街巷缝隙,无声无息地渗透、蔓延。
“咳咳…咳咳咳…”
城墙上,方才还因火势转向而叩拜欢呼的人群,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剧烈的呛咳声此起彼伏,撕心裂肺。
有人捂着喉咙跪倒,眼球暴突,面色迅速泛起不祥的青紫;有人涕泪横流,徒劳地抓挠着灼痛的胸口,在滚烫的城砖上痛苦翻滚。
李公公枯槁的身躯筛糠般抖着,用尽最后力气将一块早已被毒烟浸透、干硬如粗布的湿帕死死捂在萧景琰口鼻。
他自己却吸入了更多致命的烟气,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烧红的铁砂,枯瘦的脖颈上青筋虬结,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萧景琰被这窒息的痛苦“惊醒”,茫然空洞的双眼瞬间盈满生理性的泪水,小脸憋得通红,本能地剧烈挣扎起来。
“呜…呛…痛…”含糊的呜咽带着孩童最真切的恐惧,他胡乱挥舞着手臂,怀里的布老虎再次脱手,滚落在沾满灰烬和呕吐污物的城砖上。
就在布老虎落地的瞬间!
识海深处,冰封的指令洪流轰然决堤!
【伪装模式·强制维持】!同步“窒息痛苦”生理反应!
【能量操控·终极释放】启动!
目标:转化储备池能量(肥遗炽热本源)→ 强制激发高空冷湿气团!
模式:超限引导(风伯印·定向增压)!
强度:峰值输出2.8单位\/秒!(宿主负荷临界!)
坐标:锁定火场核心区(鹰嘴崖主脉)及延伸火带(西北沟壑)!
伪装:自然强对流触发极端暴雨!
【警告】:宿主生理机能逼近崩溃阈值!精神链接稳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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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府废墟边缘,马车厢内。
“水…给我水!”赵元贪婪地吮吸着水囊里最后几滴浑浊的液体,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刺痛并未缓解,反而因干涸加剧。他猛地将空瘪的水囊砸向蜷缩在角落的王德发。
“废物!都是废物!”沙哑的咆哮带着穷途末路的癫狂。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车窗缝隙,死死盯着西南方向。
滔天的火浪虽被那简陋沟壑引走大半,但焚城炼狱的余威仍在肆虐,更致命的是,那翻滚的、墨绿色的毒烟巨柱,正被狂风推着,如同死亡的幕布,朝着城北最后的“净土”覆压而来!
“嗬…嗬…”王德发被砸中,肥胖的身体抖了一下,却连头都不敢抬。
他死死盯着滚落脚边那个空瘪的水囊,又神经质地摸了摸自己干裂起皮的嘴唇,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对“水”的极致渴望,混合着对那傻王爷诡异手段的恐惧,如同毒藤缠绕心脏,越收越紧。
那傻子在祈雨坛上求来了甘霖…现在…现在还能有“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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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墙上。
“咔…咔咔…”
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龟裂声,从萧景琰脚下坚硬的城砖内部传来。
无人察觉的维度,他单薄的身躯仿佛化作了沟通天地的脆弱桥梁。
体内奔涌的已不再是血液,而是狂暴到足以焚毁经脉的炽热洪流!
那是被系统强行转化、源自肥遗本源的焚世之火!
此刻,这毁灭的力量正被引导着,逆冲而上,直贯九霄!
他苍白如纸的小脸瞬间涌上妖异的潮红,细小的血管在皮肤下贲张凸起,如同扭曲的赤蛇。
空洞的瞳孔深处,一点凝练到极致的赤金光芒疯狂闪烁,如同即将炸裂的星辰!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幼兽濒死的痛苦闷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
“殿下!”李公公肝胆俱裂,枯瘦的手掌徒劳地抚上萧景琰滚烫的额头,触手所及,竟似烙铁!
老人浑浊的老泪混着脸上的黑灰滚落。
“撑住…老奴的殿下…撑住啊!”
【能量过载!宿主经脉损伤17%!精神链接震荡!警告!】
冰冷的警报在识海尖鸣。
萧景琰的身体猛地弓起,又剧烈地痉挛了一下,一口滚烫的、带着淡淡腥甜的液体涌上喉头,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唯有紧握的小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维系着摇摇欲坠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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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之上,凉州穹顶。
无形的力量,正以萧景琰为锚点,疯狂搅动着方圆百里的天象!
被下方焚城烈焰炙烤、本已抬升扩散的灼热气团,骤然遭遇了自西北高空俯冲而下的、一股极寒锐利的潜流!
两股属性截然相反、体量却同样磅礴的巨力,在系统精准到毫巅的引导下,于鹰嘴崖火场上空不足千丈的虚空,轰然对撞!
“滋啦——!!!”
一声撕裂寰宇、令万物失声的恐怖尖啸,并非响在凡俗耳畔,而是直接炸响在所有拥有灵觉的生物意识深处!
前一瞬还肆意翻腾、如同胜利者旗帜般的墨绿毒烟巨柱,猛地一滞!
随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覆盖苍穹的巨手狠狠攥住、揉搓、挤压!
翻滚的烟柱被强行扭曲、压缩、撕裂!
烟柱核心,那被肥遗怒火驱动的、精纯的燥煞火毒粒子,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熔炉,在极寒与极热两种本源力量的对冲湮灭下,发出无声的哀鸣,大片大片地溃散、湮灭!
以鹰嘴崖为中心,方圆数十里内,那令人窒息的、混杂着硫磺与死亡气息的墨绿色毒烟,浓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降!
虽然依旧致命,但那股足以瞬间蚀穿肺腑的凝练邪力,已被硬生生打散!
【毒烟核心粒子湮灭率:63%!扩散威胁等级降至‘高危’!】
【能量储备池】:3.1单位(急速消耗中)!
【宿主状态】:91%(濒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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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城内外。
所有饱受毒烟折磨的生灵,无论是城墙上的兵卒百姓,还是城下马车里的赵元,甚至荒野上奔逃的野兽,都在这天地伟力对撞的瞬间,感到灵魂深处掠过一道冰冷的、令人战栗的锐气!
紧接着,那几乎要将肺叶生生扯出体外的、火辣辣的灼痛与窒息感,竟奇异地缓解了数分!
“咳…咳咳…好像…好像没那么呛了?”
一个瘫在城墙上的老兵挣扎着撑起身,贪婪地吸了一口气,虽然依旧刺鼻灼热,却不再有那种瞬间夺命的窒息感。
“老天爷…开眼了?”有人茫然望天。
赵元扒着车窗的手猛地一紧,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惧。
又是这种感觉!
每次这傻子“显灵”前,都有这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城墙上那个被李公公半扶半抱着、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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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穹的剧变并未停止!
被强行压缩、撕裂的毒烟上方,那因两股巨力对撞而诞生的、混乱狂暴到极点的能量旋涡,正以恐怖的速度旋转、膨胀!
漩涡中心,温度在亿万分之一秒内经历了从极热到绝对零度、又从绝对冰点瞬间攀升至恒星核心的无数个轮回!
无穷无尽的水汽——那些被下方火海蒸腾上天的、被西北寒流裹挟而来的、甚至是从数百里外被无形之力强行拘摄牵引的——如同受到至高无上的召唤,疯狂地朝着这毁灭与新生交织的漩涡核心奔涌汇聚!
漩涡中心,一点纯粹的、令人无法直视的幽蓝寒芒骤然点亮!
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
以那点寒芒为核心,无法想象的低温瞬间扩散!
疯狂奔涌的水汽甚至来不及凝结成水滴,便被这源自九幽的极致森寒直接冻结!
化作亿万颗细如微尘、棱角锋锐的冰晶!
这些蕴含着绝对寒意的冰晶,在狂暴旋涡的撕扯下,以超越声音的速度疯狂旋转、碰撞!
每一次碰撞,都释放出更刺骨的寒意,都让冰晶的体积以指数级的速度疯狂增长!
前一刻还是无形的水汽,下一刻已是弥漫天际的浓厚冰云!
这由无尽冰晶构成的、厚重到仿佛要压垮苍穹的铅灰色云层,覆盖的范围精准得令人发指——以鹰嘴崖喷发点为核心,囊括了所有正在疯狂燃烧的山林、沟壑,以及正向凉州城蔓延的火带前锋!而相对“安全”的凉州城北区,仅仅被云层最稀薄的边缘扫过!
“轰隆隆——!!!”
积蓄到顶点的能量,终于爆发!
不再是先前那种试探性的惊雷,而是亿万道刺目的电蛇同时在厚重如铅块的云层深处炸亮!
将昏暗的天地映照得一片惨白!狂暴的雷音汇聚成连绵不绝、足以震碎山岳的怒吼,如同天神的战车碾过苍穹!
酝酿到了极致!
“哗——!!!!!”
天河,倾覆了!
不是雨滴,而是亿万颗裹挟着九天寒意、大如雀卵的冰雹,如同神罚的箭矢,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掼向下方那片焚世的火海!
冰与火,在这一刻,展开了最原始、最野蛮、最暴烈的终极碰撞!
“滋啦——!!!!”
“轰!轰轰轰!”
无法形容的、密集到极致的爆鸣,瞬间压过了火焰的咆哮和狂风的嘶吼!
焚城的烈焰巨兽,第一次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冰雹砸入火海,瞬间气化,腾起冲天的、混杂着黑灰的白色蒸汽!
但这极致低温的气化过程,也疯狂地掠夺着火焰赖以生存的热量!
一片片嚣张跋扈的火头,在冰雹的狂暴洗礼下,如同被泼上了无形的冰水,嚣张的气焰瞬间萎靡、收缩、明灭不定!
更致命的是,冰雹之后,紧随而至的,是真正倾盆的、冰冷刺骨的豪雨!
这雨水并非寻常,每一滴都蕴含着被冰雹先行驱散的、来自高空的森然寒意!
它们密集如瀑,冷酷无情地冲刷着被冰雹砸得千疮百孔、奄奄一息的余烬和焦木!
“嗤嗤嗤——!!!”
滚烫的焦土、灼热的岩石、甚至还在暗燃的树干,遭遇这极寒暴雨,发出了连绵不绝的、如同亿万条毒蛇嘶鸣的淬火之声!
大股大股浓白的蒸汽冲天而起,又被后续更狂暴的雨幕狠狠拍回地面!
鹰嘴崖主脉,那几处仍在喷涌着熔岩和毒烟的地裂口,成为了重点打击对象!
粗大的、冰冷的雨柱如同天神的投枪,狠狠贯入喷涌着金红色熔岩的裂口!
“轰——!!!”
更加剧烈的爆炸发生了!
水火不容的本源冲突,在裂口深处被引爆!
大块大块烧红的岩石被炸得冲天飞起!
喷涌的熔岩流被硬生生截断、冷却、覆盖上一层迅速凝结的、丑陋的黑色硬壳!
浓烈的毒烟更是被这来自苍穹的净化之雨冲刷得七零八落,再难成势!
西北方向,那道被引走火龙的巨大沟壑中,景象更为壮观。
汹涌的火浪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脖颈,奔涌的速度骤降。
冰冷的雨水和残留的冰雹,在沟壑中迅速汇聚,形成浑浊的、滚烫的溪流,无情地漫过燃烧的荆棘和焦木,将它们彻底淹没、冷却。
赤红的炼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收缩,最终化作一片狼藉的、冒着缕缕白烟的焦黑泥沼。
凉州城西、南方向,那遮天蔽日、令人绝望的焚城火海,在这精准覆盖、强度骇人的冰雹暴雨的持续冲刷下,如同被掐断了根基的魔物,迅速地分崩离析,化作无数块孤立无援、苟延残喘的小火场,最终在持续不断的冰冷雨水中不甘地彻底熄灭!
唯有那冲天而起的、混合着灰烬和水汽的白色巨柱,如同大地沉重的叹息,久久不散,昭示着方才那场毁天灭地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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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城北。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只有冰冷的雨水,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城砖、屋瓦、以及一张张呆滞仰望的脸庞。
劫后余生?
难以置信?
顶礼膜拜?
所有的情绪都在这天地伟力展现的神迹(或者说“王爷”带来的神迹)面前,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最原始的、对浩瀚天威的恐惧与茫然。
城墙根下,马车厢内。
赵元瘫在座位上,浑身湿透,冰凉的雨水顺着他散乱的头发流进脖颈,他却浑然不觉。
他张着嘴,呆呆地望着西南方向那片被暴雨笼罩、火势迅速熄灭的区域,又僵硬地转动脖子,望向城墙上那个被老太监紧紧搂在怀里、似乎已经昏厥过去的单薄身影。
“噗通!”
这位凉州郡守,在极致的震撼与后怕中,猛地推开变形的车门,肥胖的身躯重重地滚落进泥水里。
他手脚并用地在冰冷的泥浆中向前爬行,官袍被污浊浸透,头上的幞头早已不知去向。
他爬到城墙下,不顾满地泥泞,朝着上方那个昏迷的身影,用尽全身力气,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石基上!
“臣…凉州郡守赵元…叩谢王爷…活命之恩!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嘶哑的哭喊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和彻底的臣服,在淅沥的雨声中回荡。
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
“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城墙上下,无数幸存的身影,无论兵卒、百姓、豪绅、流民,如同被无形的巨浪席卷,纷纷朝着那个方向,朝着那个在暴雨中昏迷的痴傻身影,不顾一切地跪倒、叩首!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谢王爷救命之恩啊——!”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混合着震天的哭泣与劫后余生的宣泄,终于冲破了死寂,在凉州城冰冷的雨幕中轰然爆发!
声浪滚滚,直冲铅云低垂的九霄!
仿佛要将这满城的感激与敬畏,传递给那冥冥之中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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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上。
李公公枯槁的身躯紧紧抱着怀中彻底失去意识、体温低得吓人的萧景琰,老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混着冰冷的雨水肆意横流。
他听着脚下那震耳欲聋、发自肺腑的山呼,感受着怀中这具为这片土地几乎燃尽了一切的单薄躯壳那微不可察的脉搏,巨大的悲恸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骄傲的心酸,几乎要将老人枯朽的心脏撑裂。
“殿下…您听见了吗…您救下了…您救下了凉州啊…”
他哽咽着,将干裂的嘴唇贴在萧景琰冰凉的额角,仿佛要将自己残存的生命热度渡过去。
在萧景琰彻底陷入黑暗的识海最深处。
那枚悬浮的玉简,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近乎燃烧的炽白光芒。
冰冷的数据流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断断续续地刷过:
【能量释放完成】…储备池:0.01单位(枯竭)…
【火场核心区熄灭率】:99.8%…威胁解除…
【宿主状态】:93%(深度昏迷)…生理机能维持最低限度…精神链接…微弱…不稳定…
【警告】:本源透支…宿主崩解风险…持续上升…
【修复协议…强制休眠…启动…】
玉简的光芒急剧闪烁了几下,如同风中残烛,最终彻底黯淡下去,只留下一片沉寂的、冰冷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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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豪雨,依旧无情地冲刷着劫后余生、满目疮痍的凉州城,洗刷着焦黑的断壁残垣,汇聚成浑浊的溪流,在街道上肆意流淌。
城墙上,那被万民叩拜的方向。
昏迷的少年王爷,苍白的小脸在李公公怀中显得无比脆弱。
他沾满泥水的手指,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仿佛在虚空中想要抓住什么。
干裂起皮的嘴唇,在震天的“千岁”呼号中,几不可闻地翕动着,吐出两个气若游丝、唯有紧抱着他的老太监才能勉强捕捉到的字眼:
“渴…”
“…好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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