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轩眼见吴卫国伏在桌上，似是醉得不省人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他快步上前，故作关切道：“吴兄怕是喝多了。这样，楼上便有客房，我扶你上去歇息片刻。”
苟如花也柔声道：“吴公子确实该歇歇了。小翠，小玉，你们扶吴公子上楼，仔细伺候着。”
“是，小姐。”
两个丫鬟应声上前，一左一右搀起吴卫国。吴卫国身体微沉，感觉到这两丫鬟的手劲颇大，脚步沉稳，显然不是普通侍女。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仍作醉态，任由她们架着自己往楼上走。
客房在三楼最里间，布置颇为雅致。两个丫鬟将吴卫国扶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替他脱去外衣和鞋袜。吴卫国闭着眼，暗中运转北冥神功，将刚才喝下的酒中药力炼化殆尽，神志清明得很。
“你们先出去吧，在门外守着。”苟如花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轻柔中带着一丝紧张。
“是，小姐。”
门被轻轻带上。吴卫国眯起眼缝，只见苟如花站在床前，手里攥着个青瓷小瓶。烛光摇曳，映着她姣好的侧脸，那神情复杂极了——有羞涩，有决绝，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她咬着嘴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终于，她拔开瓶塞，倒出些淡黄色粉末，撒进桌上的茶壶里，轻轻晃匀。粉末入水即化，无色无味。
“吴公子，喝点茶解解酒吧。”她走过来扶起吴卫国，声音温柔得像春雨。
茶杯凑到唇边，吴卫国佯装迷糊，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大口，茶水入口瞬间，他已暗自催动北冥神功，将那药力炼化于无形。这功法果真神奇，不仅可吞噬内力，连这等秘药也能化解。
“水…好热…水…”他故意含糊不清地嘟囔。
苟如花大喜，忙将杯中剩下的茶水全喂给他。吴卫国咕咚咕咚喝完，头一歪，又倒在枕上，呼吸渐渐均匀，彻底沉睡过去了。
苟如花松了口气，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吴卫国。烛光下，这少年面容清俊，眉眼间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她伸手想碰碰他的脸，又缩了回来，低声自语：
“吴公子，你别怪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大哥说了，定要将你拉拢过来。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小翠小玉也会好生伺候你。等你将来飞黄腾达了，便会明白我的苦心…”
她说完这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究还是咬牙站起身，开始解自己的衣带。
窗外月色朦胧，远处传来隐约的更鼓声。苟如花吹灭了蜡烛，房间里暗了下来。
吴卫国其实一直醒着。
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感觉到身边躺下一个人，温软的身子挨着他。他心里清楚得很——这是苟富贵布下的局，一旦他当真与苟如花有了肌肤之亲，往后在朝堂之上，就再也撕不掉“阉党一系”的烙印。那些清流大臣，尤其是恩师周鸿飞那样的正人君子，会如何看待他？
可是眼下这局面，若是断然拒绝，只怕会立刻撕破脸。苟富贵在朝中势大，如今自己根基尚浅，硬碰硬绝非明智之举。
他心中念头飞转，忽然想起前世那九字真言：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是了，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既然他们要演这出戏，那自己便陪着演下去。将计就计，方为上策。
让苟富贵赔了夫人又折兵！享受苟如花这个送上来的美人！
一个时辰后，吴卫国真的睡了过去。只是他内力深厚，即便在睡梦中，也保持着三分警醒。
也不知睡了多久，吴卫国被尿意憋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窗外天色仍是漆黑一片，约莫是后半夜了。
他正要起身，感觉到身边有人。转头一看，苟如花正睡在旁边，青丝散在枕上，睡颜恬静。薄被只盖到胸口，露出白皙的肩颈，上面有些暧昧的红痕。
这女人，倒真会做戏。
他正思忖着，苟如花睫毛微颤，醒了过来。四目相对，她先是一怔，随即眼圈一红，泪水便涌了上来。她拉起被子遮住身子，背过身去，肩膀轻轻抽动，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苟小姐？”吴卫国坐起身，故作茫然，“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昨夜喝醉了，被人扶上床便睡了，你怎么……”
“你…你还说！”苟如花哭得更伤心了，声音断断续续，“昨夜酒宴散后，我担心公子，便上楼来看你。谁知…谁知我刚走到床边，你就一把将我拉到床上…你力气那样大，我…我根本挣不脱…”
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若不是吴卫国知道真相，怕是真要信了这番说辞。
“我…我没对小姐做什么？”吴卫国装出慌乱模样。
“你还说！”苟如花回过头，泪眼婆娑地瞪着他，“你我现已…现已有了夫妻之实，我…我往后可怎么见人…”说着又埋头痛哭。
吴卫国心中冷笑，面上却满是愧疚：“我昨夜醉得人事不省，当真不知自己做过什么事…苟小姐，我…”
“你别说了！”苟如花打断他，擦了擦眼泪，声音里满是委屈，“其实…其实我早就对公子有意，否则昨夜酒宴散了，我又怎会独自上来看你？只是…只是我本想着，总要明媒正娶，凤冠霞帔地嫁给你，哪想到…哪想到你竟这般急切…”
她说到这里，又抽噎起来：“如今事已至此，我还能如何？只盼公子莫要负我…”
吴卫国沉默片刻，长长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我吴卫国若是推诿，那还算什么男人？只是眼下我刚中举人，家中父母尚不知晓，若要提亲，也得先禀明双亲。”
他看向苟如花，郑重道：“苟小姐若不嫌弃，待我此次回乡禀明父母，下半年进京赶考时，定当上门提亲。只是要委屈小姐等上些时日了。”
苟如花眼中闪过喜色，却又故作矜持地低下头：“公子愿意负责，我便心满意足了。只是…只是这事若传出去，我名声便毁了。不如…不如公子先给我个信物，也好让我安心。”
吴卫国心中明镜似的——这是要坐实了关系，以防他反悔。
“小姐说的是。”他从怀中摸出那枚玉佩，“这玉佩是小姐所赠，我一直贴身佩戴。不如就以它为信，如何？”
苟如花接过玉佩，握在手心，终于破涕为笑：“那…那我便在京城等公子。只盼公子莫要负我。”
“一言为定。”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苟如花方唤小翠小玉进来伺候梳洗。两个丫鬟见自家小姐与吴公子同处一室，都低着头，不敢多看。
待梳洗完毕，天色已蒙蒙亮。李文轩早已在楼下等候，见二人一同下来，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吴兄昨夜睡得可好？”
吴卫国神色坦然：“多谢李兄安排。只是昨夜贪杯，让诸位见笑了。”
“哪里哪里，”李文轩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吴兄好福气啊！”
这话说得露骨，苟如花顿时红了脸，嗔怪地瞪了李文轩一眼。吴卫国只作未闻，拱手道：“时候不早，我该回去准备回乡事宜了。诸位，告辞。”
“我送送吴兄。”李文轩忙道。
“不必了，李兄留步。”
吴卫国带着杨定风离开春风楼。走出不远，杨定风便低声道：“公子，昨夜可还顺利？”
“顺利得很。”吴卫国淡淡道，“他们想要的我给了，我想要的东西，他们也给了。”
“公子是指……”
“一个名分，一个把柄。”吴卫国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苟富贵想用这桩婚事绑住我，却不知这婚事也能成为我的护身符。至少在明面上，他不会再轻易动我。至于那些清流大臣如何看我——”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渐亮的天色：“路还长着呢，不急。”
两人回到住处，刘掌柜早已等在房中。见吴卫国回来，他忙迎上来：“公子，您交代的东西都备齐了。”
吴卫国点点头，对杨定风道：“你立刻动身，将这封信送回长阳县，交给我父亲。记住，务必亲手交到他手上。”
“是！”
杨定风接过信，迟疑道：“公子，那苟小姐那边……”
“她？”吴卫国笑了笑，“你且放心，在婚事定下之前，她会比谁都希望我平安无事。至于李文轩和苟富贵——”
他走到窗边，看着晨曦中苏醒的省城，缓缓道：“这盘棋才刚刚开始。他们以为我是棋子，却不知执棋的人，从来都是自己。”
刘掌柜在一旁听着，心中暗叹。这位年轻的解元公，心思之深，手段之老练，哪里像个十六岁的少年？
“公子，还有一事。”刘掌柜道，“您让查的那枚玉佩，老师傅看过了，说玉是上好的和田玉，价值不菲。但蹊跷的是，玉佩内部镂空，藏了东西。”
“哦？”吴卫国转身，“什么东西？”
“是一种西域奇香，名唤‘缠绵引’。此香无色无味，单独用并无特别，但若与另一种名叫‘相思子’的药引相遇，便会使人意乱情迷，情难自禁。”刘掌柜压低声音，“老师傅说，这两种东西，都是宫里传出来的秘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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