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内,因慕容芷脱口而出的“玄水宫”与“泣木卫”,气氛骤然变得更加凝滞。听雪楼与玄水宫的旧怨,无疑给本就错综复杂的局势,又增添了一层扑朔迷离的阴影。
林逸眉头紧锁,目光扫过慕容芷那带着一丝惊悸与决然的清冷面庞,心知她必然知晓更多内情,但此刻并非深究之时。当务之急,是做出决断。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之际,榻上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嘤咛。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苏婉清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终于缓缓睁开,露出那双带着迷茫与疲惫的秋水眸子。
“婉清!”林逸一个箭步跨到榻边,紧紧握住她微凉的手,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你感觉怎么样?”
苏婉清眼神逐渐聚焦,看清是林逸,苍白的唇边勉强牵起一丝安心的弧度,声音细若游丝:“我……没事……乘风大哥他……”她挣扎着想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柳乘风。
“乘风还在昏迷,但我们会救他。”林逸连忙安抚,将一股温和的内力缓缓渡入她体内,“别担心,你先顾好自己。”
玉衡子也上前,搭住苏婉清的腕脉,片刻后,微微颔首:“苏姑娘体质特殊,净灵体自有涤荡污浊之效,那冥老掌力中的阴寒邪毒已被化解大半,只是元气耗损过巨,需好生静养一段时日。”
听闻此言,林逸心中一块大石稍稍落地。
苏婉清缓了口气,目光扫过地窖内的众人,最后落在林逸凝重中带着关切的脸庞上,轻声问道:“我昏迷之时,似乎……听到你们在说什么‘树’……‘泪’……还有……危机?”她昏迷中神识并未完全沉寂,模糊捕捉到了一些关键词。
林逸略一沉吟,知道瞒她不住,便将墨离献图、焚天谷之险、内奸被灭口、“蚀月古树”、“泪痕木”以及慕容芷提及的“玄水宫”等事,简明扼要地告知了她。
苏婉清静静听着,秀眉越蹙越紧,苍白的面容上满是忧色。待林逸说完,她沉默片刻,忽然抬起眼眸,直视林逸:“那焚天谷……你一定要去,对吗?”她了解他,柳乘风是为救他、救青州而重伤,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林逸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回避,坚定地点了点头:“是。九阳还魂草是救乘风的唯一希望,纵是龙潭虎穴,我也必须去闯一闯。”
苏婉清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有担忧,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理解与支持。她用力反握住林逸的手,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好。你去。青州……有我。”
简简单单五个字,却重逾千斤。她知道他放心不下初定的青州,放心不下她。此刻,她必须站出来,成为他稳固的后方。
林逸心中涌起一股热流,紧紧回握她的手,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就在这时,苏婉清仿佛突然想起什么,努力回忆着说道:“那个‘树’的图案……我恍惚间,好像……看到过类似的记载……在一本很古老的……杂记里……似乎……与某种祭祀……或者……封印有关?记不清了……但那本书里画的树,树枝间……好像……悬着白色的……像是眼泪的东西……”
**黑树白泪?** 这与墨离所画的“蚀月古树”以及弩箭上天然的“泪痕木”似乎又有不同!线索更加扑朔迷离了。
林逸将这点记在心里,安抚道:“别急,慢慢想,养好身体要紧。”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玉衡子、慕容芷,最终定格在虚空,仿佛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道长,”林逸对玉衡子深深一揖,“青州初定,婉清和乘风仍需人护持,林逸恳请道长,能暂留青州,坐镇府中。林逸此行,方能无后顾之忧。”
玉衡子看着林逸,又看了看榻上的苏婉清和柳乘风,白眉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赏,颔首道:“林小友放心前去。贫道这把老骨头,还能撑些时日。有贫道在,必不教宵小再伤及苏姑娘与柳壮士。”
“多谢道长!”林逸心中大定。有这位观星阁高人坐镇,青州内部安全便多了一重保障。
随即,他命人将墨离再次请来地窖。
墨离踏入地窖,目光扫过苏醒的苏婉清,微微颔首致意,随即看向林逸,等待他的决断。
“墨先生,”林逸开门见山,“焚天谷,林某决定一去。但有几个条件。”
“林公子请讲。”
“第一,我需要你提供的那条安全路线以及蛮族内部情报,必须详尽无误。”
“理应如此。”
“第二,此行凶险,林某需要集结一支精干小队。人员由我选定,途中一切行动,由我指挥。”
“墨某只负责引路与提供信息,绝不多言。”
“第三,”林逸目光锐利如刀,紧盯着墨离,“在此行期间,乃至之后,若让我发现阁下有任何不利于青州、不利于我身边之人的举动,或信息有误,林某必倾尽全力,不死不休!”
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笼罩了整个地窖,那是历经血火淬炼出的决绝。
墨离面色不变,坦然迎接着林逸的目光,郑重拱手:“墨离在此立誓,此行必竭尽全力,助林公子取得九阳还魂草。若有违逆或加害之心,人神共弃,天地不容!”
他的誓言掷地有声。在这个笃信鬼神的时代,此等重誓,已足见诚意。
“好!”林逸收敛杀意,“既如此,我们便是暂时的盟友。请墨先生先去准备,将所知情报绘制成详图,我们明日天亮便出发!”
墨离不再多言,拱手一礼,转身离去。
墨离走后,林逸立刻对赵虎吩咐:“赵虎,你立刻去军中,挑选二十名最精锐、最可靠、且熟悉北地情况的斥候好手,要机警悍勇、弓马娴熟者,准备好十日干粮、清水及御寒之物,随时待命!”
“是!公子!”赵虎领命,雷厉风行地离去。
慕容芷看着林逸,欲言又止。
林逸看出她的心思,道:“慕容姑娘,你伤势未愈,且青州需要听雪楼的力量协助维稳,你便留下,协助婉清和道长。”
慕容芷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是最合理的安排,轻声道:“林公子,万事小心。玄水宫之事,待你回来,我再将所知尽数相告。另外……焚天谷至阳之地,或许存在极阳属性的药材或矿物,对压制苏姑娘体内可能因净灵体而引来的阴邪窥探,或有奇效。”她这是在提醒林逸,此行或许还能找到保护苏婉清的东西。
林逸深深看了她一眼,将这份人情记下:“多谢姑娘提醒。”
夜色渐深,地窖内重归寂静。林逸坐在苏婉清榻边,握着她的手,低声交代着青州各项事务的安排,以及他离开后需要注意的事项。苏婉清仔细听着,默默记在心里。
窗外,残月西斜,寒风呼啸,预示着北行之路,注定充满艰难险阻。而青州城内,暗流依旧汹涌。林逸知道,他必须尽快归来,带着救命的灵草,回来面对这盘更加错综复杂、强敌环伺的棋局。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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