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妪遁走,山谷中的邪气如退潮般消散,但那股深植于邙山地脉的“戾气”与龙脉的“衰败之意”却并未根除,只是此处的节点被破坏,如同在病体上剜去一个脓疮,暂缓了恶化,却未治本。
林天缘并未立刻深入。他盘膝坐于那块巨岩之上,将镇泗水鼎置于身前,双手虚按鼎身,闭目凝神。方才一战,他强行汲取并转化地煞之气,虽险险成功,却也让鼎灵与自身龙吟之气都受到了一丝细微的震荡,需得及时调理,同时,他也要更深入地感知这片被严重创伤的土地。
龙吟之气如同温润的溪流,自他掌心注入镇泗水鼎,抚平鼎灵因转化地煞而产生的细微躁动。鼎身青蓝色的光华随之明灭,仿佛在与主人一同呼吸。他的灵觉则如同无数根无形的根须,沿着方才被破坏的阴窍节点,向着邙山地脉的更深处蔓延、探索。
摒弃了表层汹涌的阴煞死气与亡魂执念的干扰,他努力捕捉着地脉深处最本源的“声音”。
那是一种沉重、痛苦、如同被无数锁链束缚的呻吟。邙山的“山龙”地脉,本应厚重载物,孕育生机,此刻却如同被抽干了精血,变得干瘪、脆弱,其固有的“生气”流转被强行扭曲、堵塞,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股被邪法引导的、充满破坏与衰败意味的“死气”和“戾气”。这些异种气息如同附骨之疽,侵蚀着龙脉,更透过地脉与地表水脉(如洛水)的天然联系,污染着更广阔的区域。
“不止一处……”林天缘眉头紧锁。在他的感知中,类似方才那“敛气归阴”的节点,在这庞大的邙山山脉中,竟如同星辰般散布着多处!它们彼此气机勾连,隐隐构成一个覆盖极广的庞大网络,正不断地从龙脉深处抽吸着力量。而所有这些节点的邪气,最终都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邙山的最深处,那片被称为“禁地”,传说与“河图洛书”有关联的区域。
“鬼教所图,绝非仅仅是汲取龙脉之力那么简单。”林天缘心中升起明悟,“他们是要以这整个邙山阴龙为祭品,布下一个惊天邪阵,其最终目标,恐怕是要……**撬动乃至截断中原祖龙之脉**!”
一旦中原祖龙之脉被严重撼动,引发的将不仅仅是天灾频仍,更是国运衰败、山河倾覆的巨祸!到那时,天地气机大乱,水狱封印恐怕也会随之松动,鬼教便可趁乱实现其最终目的!
就在他全神贯注感知地脉,试图找出那核心邪阵的具体方位与破绽时,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无比纯正厚重意境的波动,如同溺水者最后的呼吸,断断续续地传入他的灵觉之中。
这波动……与他之前感应到的土属性镇物的“悲鸣”之意同源,但此刻更加清晰,带着一种不甘被污秽吞噬的顽强,以及一种试图弥合地脉创伤的“生”之渴望。它似乎被压制在邙山龙脉的某个关键节点之下,与那庞大的邪阵网络进行着殊死的对抗。
“是那件镇物!它在主动呼应我的探查!”林天缘精神一振。这镇物显然拥有灵性,感知到了他这位身负龙吟之气、执掌镇水圣鼎的守龙传人,正在发出求救的信号。
他集中所有精神,锁定那丝微弱的波动。波动传来的方位,正是那邪气最终汇聚的邙山禁地深处,而且,其位置似乎与那庞大邪阵的某个重要“阵眼”重合!
“果然如此!鬼教不仅是在利用龙脉,更是在镇压或者说,试图污染、控制那件本该用来稳固龙脉的古镇物!”林天缘豁然开朗。那件土属性镇物,很可能就是上古时期用来定住中原龙脉气运的至宝之一,鬼教若要动摇龙脉,必须先解决它!
找到了方向,林天缘不再迟疑。他收起镇泗水鼎,长身而起。目光如炬,穿透层层山峦与弥漫的阴霾,望向那邙山最深邃、最危险的核心区域。
他知道,前方必然是龙潭虎穴,鬼教的主力与最强大的邪阵必定守护在那里。但镇物的呼唤与守龙一脉的责任,让他义无反顾。
他调整自身气息,将龙吟之气内敛到极致,如同潜龙在渊,同时借助镇泗水鼎对水汽的微妙操控,收敛了自身所有的生命波动与气息残留。他如同一个幽灵,融入这邙山的阴影与死寂之中,沿着那丝镇物波动的指引,向着禁地深处潜行而去。
沿途,他避开了几处明显邪气森森的巡逻路线和一些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古墓入口。他的风水学识在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通过观察地势起伏、气流走向乃至草木枯荣(尽管此地草木稀少),他能提前预判出哪里可能是邪阵的警戒范围,哪里是地气相对平和的“安全”路径。
越是深入,空气中的压力越大,那是一种精神与物理层面的双重压迫。邪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耳边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嘶吼低语,试图侵蚀他的心智。地脉的哀鸣也愈发清晰,如同一个垂死巨人的心跳,沉重而缓慢,带着令人窒息的绝望。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无数巨大白骨堆砌而成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区域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巨大的、仿佛被陨石撞击形成的天坑。天坑边缘怪石嶙峋,如同龙牙般参差交错。坑内并非漆黑一片,而是被一种暗红色的光芒所笼罩,那光芒源自坑底一个巨大无比、由鲜血与怨念勾勒出的邪阵!邪阵的复杂程度远超之前所见,无数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中心处悬浮着一面巨大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幡旗,旗面上隐约可见一个威严而狰狞的鬼帝虚影!——正是鬼教至宝,九幽黄泉幡的本体或者核心部分!
而在那邪阵的正下方,天坑的最深处,林天缘看到了令他心神剧震的景象——
一条由浓郁土黄色灵光构成的、略显虚幻的龙形地脉,正被无数黑红色的邪气锁链从四面八方紧紧缠绕、穿刺!这条“地脉灵龙”痛苦地挣扎着,其庞大的身躯上布满了被侵蚀的伤痕,光芒黯淡。而在灵龙的“逆鳞”位置,也就是邪阵核心的正下方,赫然镇压着一方古朴的、散发着厚重黄光的印玺!
那印玺看似不大,却给人一种承载山河、稳固大地的无上厚重感。印玺之上,隐约有山川河流、社稷五谷的虚影流转,正是它在顽强地抵抗着邪阵的侵蚀,并不断散发出那微弱的、试图修复地脉的波动!
“地元辰砂印!”林天缘几乎脱口而出!根据师父秦山河的零星提及与古籍记载,这正是上古时期,大禹治水后,为定九州水脉、稳固中原龙脉而铸造的镇物之一,蕴含无边地气,能调和大山河川!
然而此刻,这方圣印却被鬼教以整个邙山阴龙为代价布下的邪阵死死镇压,其力量正被一点点抽取、污染,反过来加剧着龙脉的衰败!
“必须救出地元辰砂印!”林天缘眼中闪过决然。只要圣印脱困,便能自动调和地气,修复部分龙脉创伤,鬼教的邪阵威力必将大减!
但就在他观察局势,寻找潜入或破阵良机时,一个冰冷、威严,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声音,自那天坑底部,那面巨大的九幽黄泉幡后缓缓响起:
“守龙传人,你终于来了。本帝……已等候多时。”
随着话音,一个身着玄黑帝袍,头戴旒冕,面容模糊却散发着无尽威严与死寂气息的高大身影,自幡后一步踏出!
其威压之盛,远超之前遭遇的任何鬼教长老,甚至让林天缘周身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北邙鬼教之主——鬼帝!竟亲临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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