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的崩塌与“白虎衔尸”凶穴的反噬,如同在沉寂的水面投下巨石,其引发的涟漪正悄然改变着方圆百里的地气格局。林天缘并未远遁,而是在距离黑风寨数十里外的一处隐秘山谷中停了下来。
此谷藏风聚气,虽无大吉之象,却气息平和,有一条清澈溪流穿谷而过,正是调理内息、处理那棘手“焚寂戈”残件的理想之地。
他寻了一处干燥的洞穴,布下简单的隐匿气息的阵法后,便迫不及待地盘膝内视。识海之中,山河社稷印依旧散发着温润厚重的玄黄之气,滋养着他的神魂与肉身,之前硬抗鸠无常一击的些许震荡已然平复。而他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了悬浮于镇泗水鼎内部空间的那截暗红色断戈之上。
焚寂戈虽被强行收取,但其凶煞暴烈的本源并未屈服。在鼎内那青蓝色的水灵空间里,它如同一条被困的凶兽,不断冲击着鼎壁,暗红色的煞火与锐金之气试图污染、侵蚀周围纯净的水行之力。镇泗水鼎自行运转,道道水波如同锁链,将其束缚,并不断消磨其散逸的邪气,但这个过程显然对鼎灵也是不小的负担,鼎身光芒比往常要黯淡几分。
“强行镇压非长久之计,需以风水相济之理,化解其戾气,引导其本源。”林天缘沉吟。焚寂戈乃火德锐金之宝,其性暴烈,主征伐。若以水强行克制,虽能一时压制,却如同以冰封火,终非正道,且有损镇水鼎灵性。需寻得阴阳调和、水火既济之法。
他想到了识海中的山河社稷印。土,位居中央,调和四方,能泄火生金,亦能制水。《青囊序》有云:“土者,阴阳老少,水火金木之所藏。” 若能以社稷印的厚重土德为媒介,或可在镇水鼎的包裹下,形成一个微妙的“水-土-火(金)”相生相制的循环,逐步安抚、纯化焚寂戈的凶性。
心念一动,他尝试引导一丝山河社稷印的玄黄之气,小心翼翼地探入镇泗水鼎内部。玄黄之气厚重沉稳,甫一进入,并未与青蓝水光冲突,反而如同大地承载江河,使得原本因煞气冲击而有些激荡的水行空间瞬间稳定了不少。
那玄黄之气缓缓靠近被水波束缚的焚寂戈。感受到这纯粹厚重的土德气息,焚寂戈的冲击略微一滞,其上的暗红光芒明灭不定,似乎有些疑惑。土能泄火,亦能生金,对于这火金相融的宝物而言,土德之气既是约束,也蕴含着一丝滋养的可能。
林天缘屏息凝神,以自身龙吟之气为引,如同最精密的工匠,操控着那一缕玄黄之气,并非强行压制,而是如同给狂暴的野兽梳理毛发般,轻柔地抚过焚寂戈的表面,尝试接触其最核心的、未被污染的火德锐金本源。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耗费心神。他必须时刻感知着三股力量(水、土、火金)的细微变化,确保平衡,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更剧烈的冲突。
时间一点点过去。洞穴之外,日升月落,山谷中的溪流潺潺,草木枯荣,仿佛与洞内的紧张凝滞形成了两个世界。
三天后,林天缘缓缓睁开双眼,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眸中却有着欣慰之色。经过不懈的努力,他终于初步在镇泗水鼎内部,以山河社稷印的土德为“基”和“媒”,构建了一个脆弱却有效的平衡。焚寂戈不再疯狂冲击,其表面的暗红色泽虽然依旧,但那股混乱暴戾的煞气却明显内敛了许多,如同沉睡的火山,虽蕴藏力量,却暂时无害。而镇泗水鼎的负担也大为减轻,鼎身光华恢复了不少。
“总算暂时稳住了。”林天缘长舒一口气。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要彻底收服或净化这焚寂戈,还需找到更合适的方法或契机,或许与寻找完整的南方镇物有关。
他撤去洞口的隐匿阵法,走到溪边,掬起一捧清冽的泉水饮下。甘泉入腹,带着丝丝凉意,抚平了他连日来的疲惫。
就在这时,他心有所感,抬头望向北方,那是邙山的方向。虽然相隔遥远,但他身负龙吟之体,又与山河社稷印深度融合,对大地气机的变化异常敏感。
他感觉到,一股微弱却持续不断的“生”机,正从北方的大地深处缓缓滋生、蔓延。如同久病之人终于服下了对症的良药,虽然恢复缓慢,但那沉疴已久的死寂与衰败之意,正在被一股新生的、温和而坚定的力量所取代。
“是邙山地脉……开始自行修复了。”林天缘心中明悟。山河社稷印与地脉灵龙融合后,虽随他离开了邙山,但其稳固山河、调和地气的本源力量已然烙印在那片土地深处。鬼教邪阵被破,压制消失,地脉本身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在圣印残留气息的引导下,终于开始发挥作用。
他甚至可以模糊地“看”到,无数细微的、金黄色的地脉灵气,如同植物的根须,在邙山受损的龙脉深处重新连接、贯通,驱散着残留的阴煞,滋养着干涸的“龙躯”。假以时日,那条饱经磨难的中原阴龙,未必不能恢复旧观,甚至因祸得福,变得更加纯粹。
这便是风水之道的真谛——并非一味索取或强行改变,而是顺应天地之理,引导其归于和谐平衡。破坏易,修复难,但只要有正确的引导和足够的时间,大地自有其强大的生命力。
这番感悟,让林天缘对自身所负的“守龙”职责有了更深的理解。他的路,还很长。
收拾心情,他将目光再次投向南方。感应中,那灼热而锐利的呼唤并未因得到焚寂戈残件而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了一些,指引着一个明确的方向——**荆楚之地,大江之畔**。
那里,似乎有着与焚寂戈同源,却更加完整、更加磅礴的存在。
他不再耽搁,整理了一下行装,将那截暂时安稳的焚寂戈残件依旧置于镇泗水鼎内温养,身形一动,便如清风般掠过山谷,再次踏上了南下的征途。
身后,山谷依旧静谧,溪流潺潺,仿佛从未有人来过。而前方,是更为广阔的天地,与潜藏在历史烟云与壮丽山河之中的,未知的机缘与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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