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在经脉中疯狂对冲。
玄冥真水本源的浩瀚伟力,如同决堤的冰川洪流,沿着星光锁链搭建的脆弱通道,蛮横地冲进黄宁的四肢百骸。这股力量至阴至寒,却又蕴含着水行特有的、滋养万物的勃勃生机。然而,与黄宁体内本就存在的木德碧光、土德黄芒、火德赤金,尤其是刚刚因离火符而沸腾到极致的炽白烈焰,发生了最直接、最激烈的冲突。
黄宁的身体成了战场。
左半边身躯,湛蓝冰晶迅速覆盖,皮肤下的血管泛着幽蓝的光,寒气四溢,连空气都凝结出细碎的冰碴。右半边身躯,赤金火焰虽因离火符力量耗尽而黯淡,但残余的火德之力仍在本能地抗拒、灼烧着入侵的寒流,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赤红,甚至有些焦黑龟裂的迹象。胸膛正中,混沌金丹疯狂旋转,灰蒙蒙的混沌之力如同最忙碌的调解者,竭力缓冲、疏导这两股截然相反却又都庞大无比的力量,木德与土德之力则艰难地维系着肉身的生机与稳定,防止其彻底崩溃。
剧痛!难以形容的剧痛,从每一个细胞深处传来,仿佛身体在被反复冻结、烧灼、撕裂、再糅合。黄宁的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剧烈摇摆,只能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凭借着夺取水德信物、五行归元的强烈执念,引导着混沌金丹,尝试去炼化、去容纳这暴躁的玄冥真水本源。
这个过程,凶险万分,缓慢无比。
外界,星光锁链环绕护卫,抵挡着大部分攻击,但剧烈的震荡仍不断传来。
“他在强行融合本源!快打断他!”魂骷长老尖声厉叫,手中骨杖挥舞如风,无数惨白骷髅头虚影如雨点般砸向星光屏障,与星光碰撞湮灭,激起一圈圈涟漪。魂炼魔骷仅剩的骨爪也在疯狂刨击,却一时难以突破这上古阵法的残余守护。
玄冥魔奴更加狂暴,他本身就是玄冥魔气滋养的魔物,对那滴信物本源的渴望深入骨髓。此刻见本源之力竟被一个人族修士汲取,更是妒恨欲狂。他放弃了所有章法,如同疯狂的野兽,用头颅,用身躯,用触手,一次次狠狠撞击着星光屏障,每一次撞击都让他自己鳞甲崩裂,魔血飞溅,但屏障也肉眼可见地波动、黯淡。
最可怕的压力,来自坑洞深处。
“吼——!!!”
玄冥魔尊的意志化作了实质的声波与魔能风暴,疯狂冲击着整个星空阵图与金水封魔大阵。八根庚金锁魔链,终于有一根承受不住,“铮”的一声脆响,从中断裂!断裂处,金色的符文瞬间熄灭,化作凡铁般暗淡的碎片,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封印,出现了第一道实质性的缺口!
更加浓郁粘稠的玄冥魔气,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从那缺口处喷涌而出,瞬间染黑了大片星光。整个古战场的地面,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裂痕中渗出幽蓝的冰晶与漆黑的魔纹。
“不好!锁魔链断了!”周福面如土色,一边竭力抵挡着那名受伤黑袍金丹的攻击,一边焦急地望向黄宁和不断崩塌的封印,“再这样下去,不等黄宁融合成功,魔尊就要破封而出了!”
冷锋的身影在阴影中不断闪烁,短刃划出致命的弧光,逼得那名妖国金丹手忙脚乱,但他冷峻的脸上也写满了凝重。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呻吟,空间在震颤,一种大难临头的窒息感笼罩了所有人。
时间,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黄宁体内。
在经历了最初最狂暴的冲突后,转机,终于在一丝微妙的平衡中出现。
玄冥真水本源毕竟是无主之物(被阵法剥离禁锢),虽有浩瀚之力,却缺乏持续的主导意志。而黄宁的混沌金丹,虽弱,却是他自身修行的核心,具有完整的灵性与掌控力。更关键的是,他体内并非空无一物,木德之生机、土德之厚重,在混沌之力的调和下,开始缓慢地接纳、疏导水行之力。
水生木。
当第一缕被混沌之力初步“安抚”的湛蓝水流,尝试性地与经脉中碧绿的木德之力接触时,意想不到的变化发生了。碧绿光华微微一亮,非但没有排斥,反而传来一丝“欢欣”的波动,主动引导着那缕水流,融入自身,变得更加温润、富有生机。木德之力,因此壮大了一分。
木生火。
壮大了一丝的木德之力,流转至心脉附近,与那残余顽抗的火德赤金接触。这一次,冲突减弱了。火德之力仿佛得到了燃料(木生火),虽未立刻暴涨,却稳定下来,不再疯狂灼烧入侵的寒流,甚至开始尝试与经过木德转化的、温和了许多的水汽交融。
火生土。
土生金。
金生水……
五行相生的微弱循环,在混沌金丹艰难的推动下,如同在狂暴大海中点亮的第一盏微弱的灯塔,虽渺小,却指明了方向。一丝丝被初步“驯服”的水德之力,开始沿着这个初生的、极其脆弱的循环流转,每流转一次,就与黄宁自身的联系紧密一分,排斥减弱一分。
黄宁体表那半边湛蓝冰晶与半边焦黑赤红的可怕景象,开始出现变化。冰晶没有融化,却仿佛“生长”进了皮肤,化为深蓝的水纹脉络;焦黑处脱落,露出下面新生的、隐隐流转着赤金与湛蓝光泽的皮肤。极寒与极热的感觉并未消失,却开始达成一种动态的、危险的平衡。
他的气息,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攀升、蜕变!
原本金丹六层的瓶颈,在水德本源这浩瀚力量的灌注与五行初步相生的刺激下,轰然松动!向着金丹七层稳步迈进!更重要的是,他周身原本泾渭分明、勉强聚合的四色光华(灰、碧、黄、赤金),开始有第五种颜色——深邃、浩瀚、流动不息的湛蓝——顽强地加入,五色光华开始尝试着缓慢旋转、交融,散发出一种越来越圆融、越来越磅礴的威压!
“他……他要成功了?!”魂骷长老感应到黄宁那节节攀升、且性质愈发恐怖的气息,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惧。那五色流转的威压,让他神魂都在颤栗,那是一种层次上的压制,源于本源大道的压制!
“魔尊大人!快啊!”玄冥魔奴更是恐惧,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玄冥魔气,都在那股逐渐成形的、圆融的五行归元气息面前,变得迟滞、畏缩!
“蝼蚁……窃道之贼!本尊要你形神俱灭!!”
坑洞深处,玄冥魔尊的暴怒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感应到了自己本源之力的流失,感应到了那令他厌恶又忌惮的五行归元气息正在成形!第二根、第三根庚金锁魔链,在惊天动地的崩裂声中,同时断裂!
更多的魔气喷涌,整个金水封魔大阵的光幕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星空阵图也受到剧烈冲击,光芒急速黯淡,环绕黄宁的星光锁链变得稀薄、透明。
就在这内忧外患、千钧一发之际——
黄宁紧闭的双目,骤然睁开!
左眼湛蓝,似有寒渊星河旋转;右眼赤金,宛若熔岩烈火燃烧;瞳孔深处,混沌灰芒统御一切。
一股全新的、圆融中带着初生锐气的磅礴气势,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五色光华终于在他身后初步汇聚,形成一个略显模糊、却缓缓轮转的五行光轮虚影!光轮中央,隐约有一道灰蒙蒙的剑影沉浮。
金丹七层,成!
五行之力,初步归元!
虽然距离彻底掌控、圆融如意还差得远,虽然体内力量依旧汹涌冲突需要长时间调理,但最重要的根基——五行本源齐聚,初步循环建立——已经完成!
“成功了!”周福狂喜。
冷锋眼中也爆发出锐利的光芒。
黄宁感受着体内汹涌澎湃、性质截然不同却又初步连成一体、源源不断生出新力的五行真元,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感与掌控感油然而生。他看了一眼周围即将破碎的星光屏障,看了一眼疯狂攻击的魂骷长老与玄冥魔奴,最后,将冰冷的目光投向那魔气滔天、锁链不断崩断的坑洞。
“现在,”他开口,声音因之前的痛苦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该清算了。”
他缓缓抬起右手,手中那柄一直紧握的暗金断剑,此刻蒙上了一层流转不息的五色光晕。剑身轻颤,发出清越的嗡鸣,仿佛在欢庆新生。
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惊天动地的前奏。
他只是对着前方,那狰狞扑来的魂炼魔骷与狂吼撞至的玄冥魔奴,平平一剑斩出。
“五行归元剑·初试。”
一道凝练如丝、却又呈现出斑斓五色的剑罡,悄无声息地脱离剑锋。
剑罡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一层层剥离、分化。魂炼魔骷那凝练的魂力与死气,在五行流转的剑罡面前,如同遇到了克星,被迅速分解、湮灭,巨大的骷髅身躯如同沙雕般溃散。玄冥魔奴轰出的玄冰魔气与坚韧触手,也被剑罡中流转的水火之力轻易撕开、侵蚀。
噗!噗!
两声轻响。
魂炼魔骷眼眶中的魂火骤然熄灭,庞大身躯化作漫天飞灰。
玄冥魔奴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到自己胸膛正中,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空洞,边缘光滑,血肉筋骨乃至魔气,都在一瞬间被那诡异的五色剑罡分解、抹去。他张了张嘴,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向后轰然倒下,魔血染蓝了大片地面。
一剑,双杀!
两名金丹七层(或接近)的魔道强者,陨落!
魂骷长老如遭雷击,惊恐万状地后退数步,看向黄宁的眼神如同在看怪物。
“你……你……”他声音颤抖,再也说不出狠话,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黄宁却看都没看他一眼,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魔气喷涌、即将彻底崩解的坑洞之上。
因为,他感觉到,一双充满了无尽暴戾、贪婪与怨恨的恐怖眼眸,正穿透浓郁的魔气,死死地“盯”住了他,以及他身后那初成的五行光轮。
第四根庚金锁魔链,在一声更响亮的崩裂声中,断裂!
整个“金水封魔大阵”的光幕,如同破碎的琉璃,哗啦一声,彻底消散!
封印,破了!
“吼——!!!”
真正的、来自上古魔尊的恐怖咆哮,如同灭世的丧钟,响彻整个古战场,甚至透过那不断扭曲的空间薄弱点,传向了外界!
一只覆盖着漆黑厚重鳞片、指尖闪烁着幽蓝寒芒的恐怖巨爪,猛地从坑洞深处探出,抓住了坑洞边缘!
玄冥魔尊的部分躯体,即将现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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