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瑞轩见状赶忙出面打圆场,笑着抬手示意:“诸位不必多礼,都坐下吧。这次又要麻烦各位相助了。”
短短一句话,李琛等人瞬间便心领神会——看来又到了被迫“出血”捐款的时候。
距离上次筹款纳粮不过短短月余,赵瑞轩显然也担心士绅地主们生出抵触情绪,这才特意请巴彦前来压阵。
赵瑞轩神色悲戚地走到前厅中央,声音沉痛道:“此番召唤诸位来到县衙,是要告诉大家一个噩耗。
本县兵房巡检张志坚,率队前往太湖剿匪,如今已整整失踪了三日。
经县衙多方查探,怕是……怕是众人已遭歹人毒手。”赵瑞轩顿了顿,眼神扫过众人骤变的脸色,语气愈发凝重,“而经过探查这群恶徒,至今仍盘踞在太湖之中。”
“此次他们覆灭了张巡检的船队,想必自身也损伤惨重,这才没有上岸袭扰。”赵瑞轩目光扫视众人,神情凝重。
“可一旦让这群匪寇舔舐完伤口、恢复元气,想必无锡县就会成为他们的进犯目标。而到那时在座诸位在乡下田产宅邸、身家性命,都将变的岌岌可危!”
赵瑞轩顿了顿,转而看向端坐主位的巴彦,语气稍缓:“幸得巴彦大人已向常州路达鲁花赤求援。
不日便会有一支千户汉军入驻无锡县城,保境安民。
这支汉军此番前来,可是为守护我们一方平安。”
说到此处,赵瑞轩双手一摊,声音诚恳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然而,汉军驻扎无锡期间的粮草供应、军需开销,自然不能让朝廷承担,所以只能仰仗各位乡绅地主慷慨相助。
诸位莫要将此事只当作官府差遣——保无锡,便是保各位的身家产业;助汉军,实则是护自己的财产性命啊!”
正当厅内众人面色凝重、窃窃私语之际,率先打破沉默的并非一贯活跃的王大官人,而是随巴彦、赵瑞轩一同现身的华宏博。
只见华宏博待赵县令话音刚落,便“唰”地起身,朗声道:“连张巡检的船队都折在这群贼子手里,还有何事是他们不敢做的?
待他们恢复元气,第一个遭殃的必定是我们乡下的庄园!
巴彦大人的安排,我会全力支持!我华家愿出三千两纹银、两千石粮食!作为入驻无锡汉军的粮饷”
华宏博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全都惊讶不已。
纹银三千两,实打实的硬通货,绝非贬值的中统钞可比;
两千石粮食更是可以堆成一座小山,这一笔捐赠,可不比上次全县乡绅合力筹措的钱粮少!
一时间众人望问华宏博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短暂的死寂后,场中泛起阵阵私语。
不少乡绅地主暗自窃喜,认定华宏博定是被巴彦和赵瑞轩二人联手施压,这才不得不大出血。
既然有了这等“冤大头”出现,场中一些家底单薄的小乡绅、小地主顿时松了口气——华家已担下大头,自己随便应付些钱粮,想必便能蒙混过关。
可正当众人暗自庆幸时,一直端坐主位、未发一言的巴彦却突然开口:“华家不愧是无锡首屈一指的豪族,就连常州城达鲁花赤忽里大人都有所耳闻!
既然有了华家这笔钱粮打底,想必在凑一万两纹银、两万石粮食,也不是什么难事!”
巴彦此言一出,就如巨石投入深潭,瞬间便惊起千涛骇浪。
“什么?一万两银子、两万石粮食?!”一众乡绅地主顿时脸色骤变,面面相觑间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李琛望着眼前的闹剧,心底一时间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
这场景,像极了后世那部既荒诞又讽刺的电影情节——县长剿匪勾结当地豪绅,由豪绅带头纳捐,待把众人的钱财搜刮干净,豪绅的本金一分不少地退回,剩下的就和官府分赃,而李琛这类中小地主,便成了待宰的肥羊。
李琛在心底不禁暗自冷笑:好吗?这是当我没看过《让子弹飞》是吧!
你们不知道在这场戏里我才是真正的张麻子吗?
看清楚了眼前这些个朝廷官员的打算,李琛并没有轻许妄动,反倒是在一旁冷眼旁观起来。
而此时大堂中的众人听到巴彦的言言语也全部都沉默了下来,一时间大堂内鸦雀无声,唯有巴彦的话在众人耳畔回响。
众乡绅面如土色,既不敢违逆巴彦的威压,又不甘心掏出毕生积蓄,只能僵持在原地。
在场众人在心中经过一番盘算,除去华宏博已捐的份额,还需筹措七千两白银、一万八千石粮食。
剩下的二十余位乡绅地主即便平均分摊,每人也要拿出三百多两纹银、九百石粮食。
这等数额,足以让各家资产缩水一两成,这无异于剜骨割肉。
就在这死寂的气氛中,赵瑞轩瞥见了巴彦那愈发阴沉的脸色,生怕这位发飙,赶忙打破僵局。
只见赵瑞轩板起了脸,语气里带着威胁说道:“我也清楚各位的难处,但巴彦大人费尽心思请来汉军,那还不是为了保护大家周全?
“莫要不识抬举!今日我把话挑明了,这事关乎无锡的生死存亡,谁要是敢推诿不捐——就算巴彦大人宽宏大量不予追究,我这儿可都一笔一笔记着呢!
赵瑞轩说罢,又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一声冷哼好似提醒,又好似威胁。
在这般恐吓之下,在场众人纵使心中不甘,也只能捏着鼻子认栽。乡下地主们咬牙捐出粮食,城里乡绅则忍痛掏出银子。
户房管事孙明在一旁仔细统计,待众人报完数额,他却皱起眉头:“粮食倒是凑齐了,可银子还差整整五百两!”
赵瑞轩见此情形,自知不能逼迫太甚,连忙转头向巴彦进言:“大人,依下官看,这些钱粮足够支撑些时日。若后续不足,再向诸位乡绅筹措不迟。”
巴彦闻言也没有表示反对,在官场厮混这么多年,自然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随即沉声道:“那就先这样吧。
他转而对赵瑞轩叮嘱道:“但你给我记住,三日内我要见到军营落成!
常州支援的汉军三日内必到,若那时军营还没建成,我唯你是问!”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衙门大堂。
巴彦刚走出大堂,众人顿时再也坐不住,纷纷选择起身告辞离去。
李琛自然也打算先回李家村,静观其变。
可他刚走到县衙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孙明的呼喊:“李大官人留步!县令和巴彦大人有请!”
李琛闻言脚步一顿,心中顿时泛起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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