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地里,青绿色的秸秆如同无边的海洋。
大部队正在这片海洋中,快速移动着。近百只狗汇成的洪流,在齐腰高的作物间穿行,只带起一阵阵“沙沙”的声响,从高处看,仿佛是风吹过麦浪,不起波澜,却又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势。
林凡跑在队伍的最后方。
他没有冲在最前,而是在殿后的位置,把控着全局。他的耳朵,时刻捕捉着身后可能传来的任何一丝动静——无论是人类的追击,还是车辆的轰鸣。他的眼睛,则不断地扫视着队伍,确保没有一只狗掉队,没有一只伤员被落下。
他看到了,那些刚刚被解救出来的“囚犯”,眼神中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和对未来的茫然。
他看到了,自己那些身经百战的部下,虽然疲惫,但眼中却闪烁着胜利的、自豪的光芒。
他还看到了,那只浑身是血的比特犬,依旧与大部队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像一个孤傲的、不合群的幽灵,但它前进的方向,却始终与大部队保持着一致。
这是一个复杂而庞大的队伍,是一支由胜利者、失败者、被解放者和未知者共同组成的、矛盾的混合体。
如何将这股力量,真正地,拧成一股绳,收为己用?
林凡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经过一天的时间,他们在玉米地、废弃的沟渠和密林中,不断地穿梭、躲藏。林凡凭借着他那颗人类的大脑,和对地形的敏锐直觉,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可能存在人类踪迹的区域。
他们等天黑后,确认再没有任何追兵,才敢小心翼翼地,踏上那条通往城市边缘的马路。他们不敢走大路,只能沿着路边的阴影,快速通过,生怕一辆突然出现的汽车,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麻烦。
当白楼那熟悉的、残破的轮廓,再次出现在视野中时,所有狗,都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终于,到家了。
……
最终,这支庞大的、混合着疲惫与希望的队伍,回到了白楼。
留守的狗群,在看到如此壮观的“援军”时,都惊呆了。它们围了上来,好奇地、警惕地,打量着这些陌生的面孔。
林凡没有让混乱持续。
他一跃,跳上了白楼前,那片最高的水泥平台。这里,是他的“王座”,也是他的演讲台。
“都安静!”
他发出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咆哮。
所有的狗,无论是他的旧部,还是那些新来的“客人”,都被这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所震慑,瞬间安静了下来。
近两百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那只站在高处的、白色的身影上。
林凡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在场的每一只狗。
然后,他开口了。
林凡演讲道:“我知道,你们中的很多,现在心里都很乱,很害怕,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没关系,听我说完。”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像一颗定心丸,让那些躁动不安的灵魂,渐渐平复。
“我,是这片地盘的首领。我身后的,是我的兄弟。我们,把你们从被屠宰的边缘,救了出来。”
他指着那些刚刚被解救的狗,继续说道:“我救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对我感恩戴德,也不是为了让你们当我的手下。我救你们,只是因为,我们是同类。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同类,被关在笼子里,被当成食物和工具,像垃圾一样被处理掉。”
这番话,说到了所有被救狗狗的心坎里。它们的眼神,从最初的茫然,渐渐地,多了一丝感激和认同。
林凡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更加清晰和郑重。
“现在,你们自由了。你们有两个选择。”
“是走,是留,自己选。”
“第一,想走的,可以立刻回家。我知道,你们中的很多,都有家,有主人。你们可以回去,找你们的主人,继续过你们以前的生活。我们,绝不阻拦。”
这个选择,让狗群中,响起了一阵低低的、激动的骚动。一些带着项圈的宠物犬,已经忍不住,开始摇起了尾巴。
“第二,”林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不想走的,或者,已经无家可归的,可以留下来,加入我们!”
“但是!”他加重了语气,“但留下的,就必须遵守我的规矩,要听我的号令!在这里,没有背叛,没有内斗,只有服从和团结!我们可以一起,把这里,建成一个真正的、属于我们自己的王国!一个再也没有笼子,再也没有屠刀,再也不用挨饿受冻的王国!”
他的话,充满了煽动性,像一粒火种,投进了那些早已对人类世界绝望的、流浪狗的心里。它们的眼中,也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现在,你们自己选择。”
林凡说完,便静静地,趴在了高台上,不再言语。
狗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几秒钟后,一只金毛寻回犬,第一个,站了出来。它对着林凡,恭敬地低了低头,然后,转身,朝着白楼外,家的方向,跑去。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有一些狗选择离开,他们多是被狗贩子拐走的,大多有家室。它们对人类,依旧抱有信任,它们想念自己温暖的窝,想念主人的抚摸。一些名贵的狗狗,比如泰迪、比熊、萨摩耶,大多都选择了回家。
对于它们的离开,林凡并为阻拦,甚至没有多看一眼,真正地放任他们离开。
他的王者气度,让在场所有的狗,都为之折服。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插曲,发生了。
一只毛发雪白、身段优雅的阿富汗猎犬,也准备离开。但这只名犬母狗想要离开,却被一个壮硕的身影,给拦住了。
是大黄。
它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只漂亮的母狗,嘴角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它那好色的老毛病,又犯了。
它拦住那只母狗,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尾巴摇得像个拨浪鼓,就差直接扑上去了。
那只阿富汗母狗被它吓得瑟瑟发抖,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大黄!”
林凡冰冷的声音,从高台上传来。
大黄的身体,猛地一僵。它回头,看到老大那双能杀人的眼睛,吓得立刻缩了缩脖子。
“老大,我……我就是跟她打个招呼……”它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林凡制止了它,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的话,你没听见吗?我说了,所有离开的,都不要为难!这是我的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规矩!谁敢违背,就别怪我翻脸不认狗!”
大黄被骂得狗血淋头,低着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林凡看着它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知道光靠骂是不行的。他话锋一转,声音缓和了一些。
“蠢货。”他骂道,“你以为,靠强迫,能得到什么?那叫交配,不叫爱情。真正的喜欢,是要靠脑子的。”
大黄愣了一下,没明白。
林凡循循善诱道:“你想想,她现在要回家,路上安不安全?万一再碰到偷狗贼怎么办?你现在,但可以赢得她的好感,这样你主动请缨,护送她安全回家。一路上,你保护她,照顾她,等到了她家,她能不对你刮目相看吗?”
“等你们熟了,以后可以经常去找她玩,一来二去,不就成了吗?这,才叫追求,懂不懂?”
林凡用他那颗人类的灵魂,给这条满脑子只有交配的蠢狗,上了一堂生动的“恋爱教学课”。
大黄听得一愣一愣的,它虽然不完全明白什么叫“爱情”,什么叫“追求”,似懂非懂——老大这是在教自己,怎么才能名正言顺地,跟漂亮母狗待在一起!
它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多谢老大指点!多谢老大!”
大黄欣喜若狂,对着林凡,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昂首挺胸地,走到了那只还在瑟瑟发抖的阿富汗母狗面前。
它收起了那副色眯眯的嘴脸,摆出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用一种它自认为最温柔的声音,低吼了几声。
那意思,仿佛在说:美女,别怕。我,护送你回家。
……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这样,被林凡用智慧,轻松化解。
最终,大约有二十多只有主的狗,选择了离开。
林凡看着下方那初具规模的部队,心中充满了豪情。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这庄严的气氛。
“哼,一群没骨气的废物。”
是那只比特犬。它缓缓地从狗群中走出,用它那双赤红的、充满战意的眼睛,嗤笑着,直视着高台上的林凡。
“我留下,不是因为我认可你。”它说道,声音低沉而充满挑衅,“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强大的狗才能成为首领。而你,在我看来,还远远不够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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