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屏幕上那张苍白带着病态笑意的脸，和那个“将军”的手势在体育新闻的快讯中被反复回放。
酒店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空气干燥而温暖。
时衍靠在沙发上，身上还盖着秦封那件带着雪松气息的外套。
他看着屏幕，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不是愤怒，不是凝重，也不是被挑衅后的战意。
是一片真空般的空白。
他知道phantom会来。
但他没想到他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在全世界的面前，向那个已经被埋葬的oracle发起一场跨越时空的迟到了三年的宣战。
“砰！”
房门被人用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刷开。
秦封高大的身影裹挟着一股冰岛独有的凛冽寒气冲了进来。
他显然也是刚看到新闻，那张一向冷峻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山雨欲来的阴霾，眼神锐利得像要将电视屏幕直接洞穿。
他看到了屏幕上正在回放的那个手势，又看到了沙发上那个安静得有些过分的身影。
秦封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快步走过去，没有说任何话，只是伸出手用遥控器直接关掉了那台聒噪的电视。
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风声的呜咽。
“他故意的。”
秦封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蹲下身让自己与坐在沙发上的时衍平视，试图从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找到一丝熟悉的情绪。
“他在逼你，逼你用你最熟悉的方式，跟他打一场属于你们两个人的战争。”
时衍的眼睫终于动了一下。
他的视线缓缓地从那片黑暗的屏幕移到了秦封那张近在咫尺的写满了担忧与怒火的脸上。
“我知道。”
他开口。
声音很轻，像一片雪花落在滚烫的岩石上瞬间蒸发，只留下一丝冰冷的痕迹。
“他想把我拉回到过去。”
拉回到那个只有他们两个人存在的，充满了算计、博弈与无尽试探的孤独的棋盘之上。
秦封看着他那双终于有了一丝焦距的眼睛，那颗因为愤怒而疯狂跳动的心脏，在这一刻被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所取代。
他伸出手用一种近乎笨拙的力道揉了揉时衍那头柔软的黑发。
“别回去。”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你现在有我们。
有我。
房间的门再次被敲响，这一次敲门声急促而杂乱。
“衍哥！封哥！你们在里面吗？！”是王子那咋咋乎乎的声音。
秦封眉头一皱起身开门。
门外tG全员，包括刚刚从隔壁房间冲过来的黎念和萧楠都聚集在门口，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被挑衅后的，混杂着愤怒与凝重的表情。
“我操！那个叫phantom的孙子也太他妈嚣张了！”
王子第一个冲了进来，气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以为他是谁？在全世界面前装你妈的逼呢！衍哥，下一场我们怎么干他？你说，只要你说上刀山下火海，我们眉头都不皱一下！”
“没错。”
楚天的声音冰冷，他靠在门框上眼神犀利。
“他不是喜欢下棋吗？下一场我们就把他的棋盘连同他那只下棋的手一起给他剁了。”
林随安也走了进来，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时衍，别被他影响。不管他想玩什么花样我们都陪你。”
黎念和萧楠没有说话，但她们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
支持，无条件的绝对的支持。
时衍看着眼前这些人，看着他们脸上那同仇敌忾的表情。
他们没有一个人因为对手的强大而感到恐惧。
他们只是因为他们的队友被挑衅了而感到了最纯粹的愤怒。
那颗因为phantom的出现而一度陷入死寂的心，在这一刻被这股滚烫的不讲道理的团队凝聚力重新注入了温度。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去看那些复杂的战术板，也没有去分析任何数据。
他只是走到房间的中央，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想让我生气。”
“想让我回到过去那种用尽一切手段只为证明‘我比你更聪明’的博弈里。”
“他想看到的是一个愤怒的，被个人情绪左右的时衍。”
“所以……”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带着一丝冰冷和戏谑的弧度。
“我们什么都不做。”
“什么？”王子愣住了。
“从现在开始，”时衍的目光扫过全场，“忘了phantom，忘了ZNt，忘了这是一场mSI的揭幕战。”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我们的训练内容只有一个。”
他看向窗外那片被冰雪覆盖的荒原，一字一顿地说道：
“放假。”
“放……放假？”
这一次连林随安都懵了。
“吃饭，睡觉，打游戏。”
时衍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宣布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周末安排。
“想看电影的去看电影，想出去逛的就去逛。禁止任何人以任何形式讨论关于ZNt的任何事。”
“这……”周强刚想开口反驳，这简直是胡闹。
“我同意。”
一个冰冷的声音却直接打断了他。
是楚天。
他看着时衍，那双总是充满了审视和挑剔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名为“理解”的光芒。
他懂了。
phantom的战书，是一封写给oracle的私信。
而时衍的回应是——
拒收。
用最彻底的最傲慢的无视来回应这场挑衅。
你把我当成唯一的对手，而我甚至懒得把你放进我的世界里。
这是比任何战术都更诛心的心理上的降维打击。
“我操！”王子在愣了三秒后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一拍大腿兴奋地怪叫起来。
“衍哥牛逼！我懂了！这叫什么？这叫杀人诛心啊！他想跟我们玩心理战，我们就直接掀桌子，告诉他我们不玩了！哈哈哈哈！太他妈损了！我喜欢！”
黎念和萧楠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被这种疯狂想法震惊后的欣赏。
秦封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他只是走到时衍身边，伸出手用一种极其自然的姿态将少年那因为思考而微微蹙起的眉头轻轻抚平。
然后对所有人宣布。
“听他的。”
“从现在起放假。”
于是，在mSI揭幕战前的最后四十八小时，全世界的电竞媒体和分析师都在疯狂猜测tG会拿出怎样惊世骇俗的战术来应对ZNt的挑战时。
tG全员正在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的街头进行着一场画风极其诡异的团建。
王子和楚天为了抢最后一个冰淇淋，在街头吵得不可开交，像两个三岁的孩子。
林随安操碎了心，跟在他们身后不停地提醒他们注意脚下的冰。
萧楠拿着一个相机对着那些色彩斑斓的北欧建筑和奇形怪状的涂鸦一通狂拍，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计算着光影和构图的黄金分割比。
而时衍则被秦封用一件厚重的羽绒服裹得只露出了一双清亮的眼睛。
秦封的手里拿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据说是当地最有名的热可可，另一只手则紧紧地牵着时衍的手揣在自己温暖的口袋里。
他们没有去那些着名的景点，只是像一对最普通的情侣漫无目的地在那些铺着鹅卵石的小巷里安静地走着。
“冷吗？”秦封低头问。
“不冷。”时衍摇了摇头，口袋里那股干燥而温热的触感将外界所有的寒意都隔绝在外。
他们走到一个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山顶。
远处是连绵的雪山和深蓝色的大海。
近处是五颜六色的房子，像散落在白色画布上的彩色糖果。
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秦封。”时衍忽然开口。
“嗯？”
“谢谢。”
秦封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他没有问谢什么。
他只是伸出手将那个被他视若珍宝的少年更紧地拥入了怀中。
他知道时衍已经走出来了。
从那个只属于oracle和phantom的棋盘里彻底地走了出来。
现在，他站在阳光下。
站在他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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