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的余韵如同退去的潮汐，在体内缓缓平复。
顾临并未立刻起身。他依旧盘坐于祖父坟前，眼眸微闭，心神彻底沉入体内，细细品味着筑基后期带来的翻天覆地之变，以及那数百道“他我”目光馈赠的无尽宝藏。
首先是力量本身。
筑基后期相较于初期，灵力的总量与精纯度都有了质的飞跃。经脉如江河般宽阔坚韧，足以承载更为狂暴的力量奔涌。而那七大以“归墟”为名的窍穴，此刻运转得愈发圆融自如，彼此间的联系更加紧密，仿佛构成了一个微缩的、不断循环湮灭又重生的星系。
灵力在其中流转、提纯、转化，心念一动，澎湃的力量便能瞬间抵达四肢百骸。
但真正让他心神震动的，是更深层次的变化。
他心念微动，并未抬手。
膝上的尘隐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颤，剑身微微调整了一个角度，仿佛活物般与他呼应。
意动剑随。
这不是简单的以气驭物，而是完全意义上心与器的交融。尘隐依旧是那凡铁之躯，但在他的感知中，它不再冰冷，而是成了他肢体的延伸，与他血脉相连，吞吐着与他同源的混沌气息。
接着，他的意识投向那涌入识海的、来自无数“他我”的道韵碎片。
它们并未形成新的、独立的窍穴，也无法直接喧宾夺主——那烈焰的狂暴、冰霜的沉静、风雷的迅疾……这些意象过于纯粹且迥异，若是强行纳入，只会破坏他自身“混沌平衡”的根基。
然而，它们也并未消失。
它们如同无数枚闪烁着不同光泽的星辰碎片，悬浮于他那混沌无垠的道基之中。
顾临并指如剑，对着虚空随意一划。
嗤！
一道灰蒙蒙的寂灭剑芒掠过。
但这一次，在那死寂的灰色边缘，竟隐隐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赤红灼热，随即又在转瞬间转化为一抹深邃的冰蓝寒意，最终，一切异象又归于混沌的灰。
剑意的核心依旧是寂灭，却平添了无数莫测的变化与后手。
一念之间，衍化万法。 万法尽头，皆归寂灭。
这便是“万我”带来的真正质变——不可预测的“变数”。
他内视自身的混沌道基。
原本只是模糊一片、调和万气的混沌，此刻似乎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厚重。在那片混沌的中央，他感受到了一丝极其玄妙的融合。
那是“归墟”的终结与湮灭，与“归一”的包容与统合。
这两种看似对立的概念，竟在他的道基深处达成了某种动态的平衡。
归墟并非纯粹的毁灭，而是将万物归于最初的“无”。而这“无”，恰恰又是“归一”的起点，蕴含着诞生“万有”的无限潜能。
他的道，在不知不觉中，已然超脱了凡俗的界限。
以混沌为根基，以寂灭为锋刃，以归墟为过程，以归一为终点。 不，或许没有终点，只有不断的循环与升华。
不知过了多久。
当天边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洒落在坟头沾着露水的青草之上时。
顾临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眼底深处，不再是突破时的精光四射，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如同古井深潭般的平静与深邃。目光流转间，仿佛有星云生灭，万象归墟，最终又归于一片包容一切的混沌。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尘隐的剑柄。
这一次，人与剑之间，再无丝毫滞涩。只有一种历经洗礼、返璞归真后的圆融。
他起身，抚平衣摆上的褶皱，对着祖父的墓碑再次深深一揖。
“爷爷，我明白了。”
此番顿悟，收获远超修为的提升。 前路虽依旧漫长，迷雾虽依旧重重，但他已看清了自身道途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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