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声号”在九州中心海域抛锚时，银珠正对着星砂地图上的蜂纹标记出神。那标记是阿禾临走前留下的，用南洲的缠星花蜜绘制而成，此刻正随着海风微微发亮，像极了蜂群归巢时的尾光。
“阿禾的蜂群该到东脉洲了。”凌辰望着远处盘旋的脉气蝶，它们翅膀上的纹路与蜂纹标记隐隐呼应，“去年在青阳城，她就说要让不同洲的蜂群学会‘共语’，如今看来，怕是已有眉目。”
林风的灵脉网突然展开，净脉膜过滤着海面上的气流，捕捉到一丝熟悉的蜂鸣——不是单只蜜蜂的振翅，而是成百上千只蜂群共振的声纹，其中既藏着东脉洲合璧蜂的沉稳，又带着南洲缠星蜂的灵动，显然是不同蜂种在协同作业。
三人换乘小舟驶向最近的东脉洲港口，刚踏上码头，就见一群青布衫的少年围着棵合璧树，仰头望着树冠间的蜂群。那些蜜蜂五彩斑斓，有的腹部带着西脉洲银脉蜂的金属光泽，有的翅膀泛着北洲冰脉蜂的淡蓝，却井然有序地落在同一朵合璧花上，将采集的花粉混在一起，酿出的落在泛着温和的同源脉气。
“是阿禾师姐的‘和蜂’！”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举着蜂箱喊道，箱子上刻着与星砂地图同源的蜂纹，“她教我们用木脉气哼‘召蜂调’，不同洲的蜂群就不会打架啦！”
小姑娘名叫春芽，是东脉洲新收的训蜂弟子，她手腕上缠着圈缠星藤，藤叶间藏着只迷你蜂后，蜂后翅膀上的纹路竟与苏晴药箱上的合璧纹同源。春芽指着远处的山谷：“阿禾师姐在那边的‘和蜂谷’呢，她说要让蜂群先学会认九州的花，我们才能跟着学认脉气。”
沿着春芽指的方向走去，山谷里弥漫着奇异的花香——既有北洲冰心潭的冰蕊香，又有焚洲熔脉花的暖香，混在一起却不冲突，像苏晴调制的归脉饮，层次分明又和谐共生。谷底的空地上，阿禾正坐在块刻满蜂纹的巨石上，指尖流淌着淡金色的脉气，与空中的蜂群相互感应。
她比五年前清瘦了些，鬓角别着支西脉洲的银脉花，却在发间缠着南洲的缠星藤，身上的蜂纹衣已洗得发白，衣摆处却用五种颜色的丝线绣着五洲蜂群的图案。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看来，眼尾的笑纹里藏着与苏晴相似的温和，只是多了几分风霜磨砺出的坚韧。
“你们来得正好。”阿禾招手让蜂群落在肩头，那些蜜蜂并不怕人，有的甚至飞到凌辰掌心的和脉树上，用触角轻触叶片，像是在打招呼，“这是第三批‘和蜂’了，刚从瀚洲沙海回来，正学着适应东脉洲的木脉气。”
她指着空中盘旋的蜂群：最前面的蜂后是北洲冰脉蜂与南洲缠星蜂的后代，既能抵御严寒，又擅采集藤蜜；跟着的工蜂里，有西脉洲银脉蜂的变种，尾针能分泌银脉气，给蜂蜡镀上防腐层；还有几只焚洲熔脉蜂的改良种，翅膀振动时能产生微热，刚好融化瀚洲沙蜜的结晶。
“光是让它们活着还不够。”阿禾从腰间解下只竹筒，倒出一勺琥珀色的蜜，蜜里悬浮着细小的脉气光点，“得让它们学会‘传语’。你看这蜜，是冰脉蜂采的冰蕊与熔脉蜂采的熔花酿成的，里面的脉气既能安神，又能驱寒，就像同源脉气的共生。”
林风的灵脉网轻轻笼罩住蜜勺，发现蜜中的脉气光点竟组成微型的同源纹，与和脉树的本源叶相互呼应。他忽然明白，阿禾的训蜂术早已超越了单纯的驱使，而是像苏晴调和草药那样，让蜂群成为脉气的“传译者”。
“这些年走过不少地方吧？”凌辰注意到阿禾脚边的行囊里，露出半截南洲的蜂纹地图，上面用蜂蜡标着密密麻麻的记号。
阿禾笑着点头，指尖轻弹，让一只银脉蜂衔来片枯叶——是北洲冰心潭的冰苔叶，叶背用蜂蜡写着行小字：“丙戌年冬，冰脉蜂遇雪灾，借焚洲熔脉蜂尾热相救，始悟蜂脉亦可共生。”
“北洲的冰脉蜂性子烈，一开始根本容不下焚洲的热蜂。”阿禾摩挲着枯叶，眼神悠远，“那年在冰心潭，两群蜂打了三天三夜，死伤过半。我急得用脉气强行隔开它们，自己却被冻得灵脉淤塞，还是苏晴托人送来的归脉饮救了我。”
她从行囊里取出个小陶罐，里面装着块蜂蜡，蜡上刻着两只交缠的蜂：“病好后我才明白，强融不如引导。就像这蜂蜡，北洲的冰蜡脆，焚洲的熔蜡软，混在一起却刚柔相济。我让冰脉蜂采冰蕊时带点熔脉花的粉末，让熔脉蜂靠近冰潭时先沾点冰苔露，半年后，它们自己就凑到一块儿酿蜜了。”
春芽带着几个少年弟子跑来，每人手里都捧着个新制的蜂箱。箱子是东脉洲的合璧木做的，却在箱底铺着西脉洲的银纱，箱盖嵌着北洲的冰纹石——显然是阿禾根据五洲蜂群的习性改良的“和蜂箱”。
“阿禾师姐，西脉洲的银匠爷爷送来了新的蜂针模具！”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举着个银制小盒，盒里的微型蜂针上刻着细密的同源纹，“他说用这个给蜂群修尾针，能让银脉气和木脉气更好地融合！”
阿禾接过模具，眼中闪过欣慰：“小铜学得真快。记住，训蜂不是要蜜蜂听你的话，是要你懂它们的话。就像这银针，不是给蜂群加束缚，是帮它们更好地适应不同的脉气。”
她领着众人往谷深处走，那里建着片错落有致的蜂场，每个蜂箱前都立着块小木牌，写着“北南和蜂群——擅酿冰藤蜜”“西焚和蜂群——能制防腐蜡”，最尽头的蜂箱前，牌子上写着“五洲和蜂群”，箱顶停着只五彩蜂后，见到阿禾便振翅飞起，在空中画出个完整的同源纹。
“这是上个月刚成的群。”阿禾望着五彩蜂后，语气里带着骄傲，“蜂后是银脉蜂与合璧蜂的后代，工蜂来自五洲，它们采的蜜里，能尝出九州各地的花香。前几日幻洲的守忆人来，说这蜜能帮人想起遗忘的脉气记忆呢。”
林风忽然发现，蜂场周围的花草长势格外好，北洲的冰蕊与南洲的缠星藤缠在一起生长，焚洲的熔花旁竟围着瀚洲的沙棘，显然是蜂群传播花粉时，无意中促成了植物的共生。他想起苏晴的归脉园，原来无论人、蜂还是草木，对同源的向往都是一样的。
接下来的几日，阿禾开始教少年弟子们“蜂语脉术”。她让春芽用木脉气模仿缠星蜂的振翅频率，引来北洲的冰脉蜂；让小铜用银脉气调整蜂箱的温度，让焚洲蜂群安心筑巢；自己则坐在巨石上，用本源脉气引导五洲蜂群共同酿蜜，指尖的脉气与空中的蜂纹、地上的花草脉气连成一片，像张看不见的脉气网。
“最难的不是让蜂群听话，是让孩子们明白‘和而不同’。”阿禾趁着蜂群休息的间隙，对凌辰三人解释，“前阵子有个西脉洲的孩子，总觉得银脉蜂最厉害，非要让其他蜂群学银脉气，结果害得一群合璧蜂撞断了翅膀。”
她指着场边的一棵小树苗，树苗上缠着圈蜂蜡，蜡上刻着只断翅的蜜蜂：“我让他给这棵树浇水，直到蜜蜂翅膀长好为止。后来他发现，合璧蜂能帮树苗传粉，银脉蜂却做不到，才明白每种蜂都有自己的用处。”
离开前一天，阿禾召集所有弟子，让五洲和蜂群表演“蜂舞传信”。只见五彩蜂后率先飞起，在空中画出瀚洲沙海的轮廓，接着，北南和蜂群飞出冰纹与藤纹，西焚和蜂群补全银线与火焰，最后，所有蜂群共同组成一幅九州地图，地图中心的青阳城位置，用金色蜂蜡标出，像颗跳动的心脏。
“这是蜂群给你们的信。”阿禾将地图拓在蜂蜡上，递给凌辰，“它们说，青阳城的归脉园里，苏晴姐姐种的同心草该开花了，让五洲和蜂群去传粉最合适。”
她又取出个蜂纹锦囊，交给林风：“这里面是五洲和蜂的蜂皇浆，能滋养灵脉网，让你过滤脉气时，像蜂群采蜜那样，只取精华不伤本源。”
临别时，少年弟子们围着“新声号”放飞了一群幼蜂，每只蜂的翅膀上都用蜂蜡点着个“禾”字。阿禾站在岸边挥手，鬓角的银脉花在风中颤动，像只停驻的银蜂。她没有上船，只是对空中的蜂群轻语几句，蜂群便分成几队，一队随船护送，其余则飞向九州各地，像撒向天地间的种子。
“阿禾不跟我们走吗？”银珠望着渐渐缩小的身影，有些不舍。
凌辰展开蜂蜡地图，青阳城的位置正泛着光：“她有自己的路要走。就像苏晴守着归脉园，阿禾要守着这些蜂群和孩子，让九州的脉气，能通过蜂语一直传下去。”
船行三日，空中的护送蜂群突然转向，朝着西脉洲飞去。林风望着它们消失的方向，灵脉网中仿佛还能听到蜂群的振翅声，那声音里，有东脉洲的木语，西脉洲的银音，南洲的藤歌，北洲的冰吟，瀚洲的沙唱，像首流动的九州歌谣。
他打开阿禾给的锦囊，蜂皇浆接触到灵脉网的瞬间，竟化作无数细小的蜂影，融入净脉膜中。从此，无论过滤哪种脉气，膜上都会浮现出蜂纹，像一群无形的小蜂，帮他筛选、调和，让同源的脉气更纯粹，让不同的脉气更和谐。
而在东脉洲的和蜂谷，阿禾正带着春芽、小铜等弟子，给新收的蜂群做标记。春芽指着远处飞来的一群蜂，兴奋地喊道：“师姐你看！是从青阳城回来的蜂群！它们带来了归脉园的花蜜！”
阿禾接过春芽递来的蜜勺，看着蜜中闪烁的同源纹，忽然想起多年前离开青阳城时，苏晴对她说的话：“走得再远，只要心里记着根，就不算漂泊。”她抬头望向九州的方向，空中的蜂群正组成新的蜂纹，像在回应着什么——那是阿禾教它们的最后一个信号，意思是：“传承不息，蜂语不止。”
当晚，凌辰在脉气谱上添了新的一页，画着只五彩蜜蜂，旁边写着：“蜂者，九州之信使也。采百花而酿一蜜，聚万声而成一语，此乃和之真谛。”
林风则在灵脉网的净脉膜上，用蜂皇浆画了个小小的蜂纹，膜上立刻浮现出九州各地的花影，每朵花上都停着只蜜蜂，像在说：无论你在何处，我们都在为你传递同源的消息。
而在《九州脉气志》的末页，不知何时多了一行细小的字迹，像是用蜂蜡写就的，轻轻一碰，仿佛能听到遥远的蜂鸣：
“一花一蜂一世界，一脉一气一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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