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骑在马上，眯眼眺望明军阵型，心中暗暗吃惊。
明军的阵列比他见过的任何军队都要整齐，阵型纵深明显，各单元之间距离保持得极好。
但他很快压下那丝不安，拔出佩刀，高高举起：
“吴军的儿郎们！今日，就让这些靠火器壮胆的明狗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百战雄师！擂鼓！”
“咚！咚！咚！”
吴军战鼓擂响，声震四野。
八十余门旧式火炮率先开火，炮口喷出浓烟和火光，实心铁弹呼啸着飞向明军阵地。
然而，距离尚远，大多数炮弹落在明军阵前百步开外，激起一片片尘土，仅有少数几发落入明军前阵，造成些许混乱。
明军阵中，幸文才放下望远镜，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射程不足三百步，散布如雨……传令，炮兵前进至一号射击阵地，目标，敌军火炮群及中军密集阵型。”
令旗挥动。明军炮兵阵中，军官们大声下令：
“前进二百步！快！”
骡马牵引，炮兵推挽，数十门三号野战炮（仿欧洲12磅炮改进，射程、精度、射速远超同时代火炮）迅速前移至预设阵地。
炮手们动作娴熟，卸下炮车，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弹药——用的是定装药包和预制弹丸，速度极快。
整个过程，明军炮兵几乎暴露在吴军视线下，但吴军火炮射程不够，只能干瞪眼。蓝玉脸色变了，急令：
“骑兵准备！待其炮兵就位混乱时，左翼突击！”
然而，明军炮兵就位速度极快。
不过一刻钟，所有火炮准备完毕。观测手通过旗语报出修正参数。
幸文才见吴军左翼骑兵开始骚动，知道时机已到，冷冷下令：
“全炮群，一轮齐射，放！”
“轰隆隆隆——！！！”
比吴军炮击响亮数倍、密集数倍的轰鸣骤然爆发！
五十门野战炮同时喷吐出炽热的火舌，浓密的白色硝烟瞬间笼罩了明军炮兵阵地。
数十枚实心铁弹和开花弹（内填铁珠、碎铁的爆裂弹）划破空气，带着死亡尖啸，狠狠砸向吴军！
“砰！砰！轰！轰轰——！”
吴军阵前，惨剧瞬间发生。
实心弹以恐怖的动能砸入密集的步兵方阵，所过之处，人体如纸糊般被撕裂、撞碎，残肢断臂飞溅，犁出一道道血肉胡同！
开花弹则在人群上方或落地后爆炸，数百枚铁珠、破片呈扇形迸射，覆盖大片区域，中者立扑，非死即重伤！
第一轮齐射，吴军中军前沿就倒下了近三百人！惨叫哀嚎瞬间压过了战鼓声！
“这……这是什么炮？”
蓝玉目眦欲裂，他亲眼看见一枚炮弹将他前方三十步处的一辆楯车连带后面十余名士兵轰得粉碎！
“稳住！稳住！”蓝玉怒吼，“我们的炮呢？还击！”
吴军炮兵慌忙装填，但他们的火炮装填过程复杂——先清膛，再倒火药，塞药杵压实，放入弹丸，再塞填料，插火门针，装引火药……
一轮齐射后，明军第二轮炮击又来了！
“轰隆——！”
这次是霰弹！数十门火炮在三百步距离上喷射出死亡的金属风暴！
每门炮射出数百颗铅弹，如同无形的死神镰刀横扫吴军前沿！
持盾的刀盾手连人带盾被打成筛子，长矛手成片倒下！
吴军火炮终于零零星星地还击了，但炮弹大多落在明军炮兵阵地前方，少数几发命中，却被明军炮兵阵地前堆放的土袋、栅栏削弱了威力，只造成零星伤亡。
“骑兵！左翼骑兵，冲！”
蓝玉知道不能再等了，再让明军炮轰下去，军心就散了。
王志早已按捺不住，闻言高举长刀：
“儿郎们！随我冲垮那些打炮的明狗！杀——！”
三千吴军骑兵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战马开始小跑，加速，最后形成滚滚铁流，从左翼狂飙而出，直扑明军右翼——那里是明军炮兵阵地所在！
大地在铁蹄下震颤。骑兵冲锋的气势，确实惊天动地。
明军阵中，幸文才放下望远镜，神色不变：
“果然来了。命令右翼步兵旅，按预案，结空心方阵。
炮兵，换霰弹，预备。”
令旗再动。面对汹涌而来的骑兵，明军右翼的三个步兵团迅速变阵。
士兵们以连、排为单位，向外围结成一个个小型的空心方阵，长矛手在外，火枪手在内。
方阵与方阵之间留有通道。
与此同时，位于右翼后方的二十门火炮迅速调整，炮口放低，装填了重型霰弹——专门对付密集冲锋的利器。
王志一马当先，眼看着距离明军阵地只剩二百步，一百五十步……
他甚至能看清明军士兵年轻而冷峻的脸。
再近些，再近些就能冲进去了！
“放！”
明军炮兵阵地上，军官的吼声被炮声淹没。
但二十门火炮再次齐鸣！
这一次，炮口几乎平射，数百步的距离，重型霰弹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冲锋的骑兵洪流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钢铁之墙！
冲在最前面的数百骑，连人带马被打得血肉模糊，人仰马翻！
战马的悲鸣、士兵的惨叫混成一片。冲锋势头为之一滞！
“不要停！冲过去！”
王志头盔上挨了一颗流弹，擦出血痕，他状若疯虎，继续前冲。
骑兵终于冲到了明军步兵方阵前。
但迎接他们的，是如林的长矛和方阵间隙中不断射击的火枪！
明军士兵严格按照训练，第一排蹲下刺马腹，第二排平刺骑兵，第三排在后射击。
空心方阵没有侧后弱点，骑兵环绕冲击，却难以撼动。
更可怕的是，那些方阵之间的通道，看似是弱点，实则是死亡陷阱——通道后方，是明军预设的拒马和铁丝网，还有小股手持重型火枪（类似霰弹枪）的“散兵”埋伏！
王志左冲右突，身边亲兵不断倒下。他亲眼看见一名吴军骑兵冲入通道，却被隐蔽的铁丝网绊倒，随即被两侧火枪攒射击毙。
明军的防御体系，严密得令人绝望。
“将军！冲不动啊！”
一名千户满脸是血地喊道，“他们的阵太怪了！火枪打得又快又准！”
“废物！”
王志一刀劈死一个试图靠近的明军散兵，环顾四周，三千骑兵已折损近半，却连一个明军方阵都未攻破。
而明军的炮火，又开始向吴军中军倾泻。
他知道，这次冲锋失败了。
“撤！撤回本阵！”王志不甘地嘶吼。
残存的吴军骑兵如蒙大赦，调转马头，狼狈撤退。
来时如雷霆，去时如丧犬。
左翼骑兵的溃败，严重打击了吴军士气。
而明军的炮击，依旧不紧不慢，却精准致命地收割着生命。
吴军中军阵型已开始松动，士兵们面露惧色，若非军法严苛，恐怕早已崩溃。
蓝玉双眼赤红，他知道，此战若败，不仅前程尽毁，恐怕性命都难保。
他猛地一夹马腹，冲到阵前，挥刀砍死一名向后缩的士兵，厉声咆哮：
“退后者斩！全军听令！步卒向前！冲上去！
贴上去和他们肉搏！只有肉搏，我们才有胜算！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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