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笔沉重如山,林辰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台下,赵磊那清澈而带着期盼的眼神,如同最锋利的针,刺穿着他的心脏。那是他的兄弟,是因他而死的战友!复活他,于情于理,似乎都是天经地义!他几乎要忍不住立刻挥笔,勾画赵磊的名字!
然而,赤发鬼王那充满悔恨与恐惧的眼神,也同样灼烧着他的灵魂。它罪孽深重,死有余辜,但方才的疯狂并非其本愿。一个真心悔过的魂魄,是否应该被给予一次机会?哪怕它曾是恶鬼?若因一己私情,就断送了它改过自新的可能,这与它生前的滥杀无辜,在本质上又有何区别?只不过一个是用力量,一个是用的名义!
情义与公理,如同两条咆哮的巨龙,在他脑海中疯狂撕扯!
他想起孟婆关于的引导,想起那缕对生命本身感恩的,想起判官所说的真意。
公正……究竟是什么?
是简单的善恶有报?还是应该考虑到前因后果,给予一线生机?
是固守于过去的情谊,还是应该着眼于更广阔的秩序与可能?
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意识在极致的矛盾中几乎要分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林辰那剧烈挣扎的眼神,缓缓归于一种深沉的平静。一种明悟,如同拨云见日,在他心中升起。
他明白了。
真正的公正,并非僵化的条条框框,也非无原则的滥情。
公正,是当其时,处其位,尽其责,顺其势。
在此刻,他身为裁决者,他的责任,是基于现有的事实和规则,做出最符合天道人心的抉择。天道无情,视万物为刍狗,但亦有好生之德。人心有私,却亦向往光明与救赎。
赵磊的牺牲,值得敬重,其复活符合,亦是对的褒奖。
赤发鬼王的悔过,值得考量,给予其戴罪立功的机会,符合,亦是对的引导和的另一种维护。
但是……资源有限,必须有所取舍。
那么,取舍的标准是什么?
是?还是先来后到?亦或是……?
林辰的目光再次扫过赵磊和赤发鬼王。
赵磊的牺牲,是为了守护,是为了让他们有能力去完成更大的责任(封印九幽之门)。如果复活他,是为了私情,而可能影响到那个更大的责任,那是否是对他牺牲意义的背离?
赤发鬼王实力强大,若能真心悔过,戴罪立功,在对抗的战场上,或许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这,是否是一种更具的选择?
不,不能单纯用来衡量。
林辰闭上了眼睛,遵循着内心的指引。
他回想起赵磊消散前的那一幕,那声救我妹妹……。赵磊最深的牵挂,是妹妹赵雪的安危,是希望他们能活下去,继续前行!
而他们此行的终极目的,是获取三圣物,加固封印,拯救世界!这,才是他们当前最首要、最不可推卸的责任!
复活赵磊,是心愿,是情义,但并非当前责任的绝对核心。甚至,若因执着于复活而影响了圣物的获取,那才是最大的不公——对天下苍生的不公!
而给予赤发鬼王一个机会,若它能在此次危机中贡献力量,既是公正的体现(给悔过者机会),也是对完成核心责任(获取笔毫,加固封印)的一种潜在助力。
想通了这一点,林辰心中那沉重如山的压力,骤然一轻。
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不再有挣扎,只有一片清澈而坚定的光芒。
他抬起手中的判官笔,并未看向赵磊那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而是沉声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之力:
裁决如下:
赵磊之功,天地可鉴,其情可悯。然,复活之术,牵扯甚大,需待‘九幽’之事了结,再行斟酌。其功绩,记于功德簿,轮回路上,自有福报。
赤发鬼王,罪孽深重,然悔过之心真切,且方才作恶非其本愿。今,予尔戴罪立功之机。暂不打入地狱,罚尔随行左右,听候调遣,以抗外邪‘虚无’。待功过相抵,再行最终裁决!
此判,即刻生效!
笔落,并非勾画任何一个名字,而是在生死簿虚影上,写下了这道充满权衡与智慧的!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整个幻境空间轰然破碎!
林辰的意识回归本体,他依旧站在审判殿前的广场上,手中的判官笔虚影缓缓消散。
而在他面前,那位真实的判官,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赞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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