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港的晨雾还没散，咸腥的海风就裹着逃难百姓的哭声飘进城门。王守仁勒住马，看着城门口背着行囊、牵着孩童的百姓，眉头拧成了疙瘩 —— 这是正德七年东南沿海的常态，倭寇袭扰如附骨之疽，泉州卫虽为海防要地，却因卫所兵逃亡、器械朽坏，连基本的巡逻都难以维持，更别说抵挡李东阳勾结的三千倭寇与葡兵。
“王大人，泉州卫指挥使郑志远大人已在衙门口等候。” 前来接应的泉州卫小旗声音发颤，他甲胄上的铜钉掉了大半，腰间的腰刀连鞘都裂着缝，“只是…… 卫里能战的兵，不足五百了。”
王守仁点头，跟着小旗穿过空荡荡的街道。泉州曾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镇，如今商铺关门、酒旗飘落，只有墙上 “抗倭保家” 的标语还透着几分血气。到了卫所衙门，郑志远已穿着一身崭新的官袍等候，他约莫四十岁，面色黝黑，双手布满老茧 —— 是常年在海边操练留下的痕迹，见王守仁来，立刻上前拱手：“王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下官已备了薄茶，咱们里面谈。”
进了衙门，郑志远屏退左右，才压低声音道：“李东阳的倭寇大营扎在城外的洛阳桥边，约三千人，还带着十门佛郎机炮，是葡兵留下的。卫所兵弱，若硬拼，怕是撑不住半个时辰。” 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地图，上面用红笔标注着倭寇大营的布防，“不过他们刚到，立足未稳，今夜若能夜袭，烧了他们的炮营，或许能破局。”
王守仁接过地图，指尖划过洛阳桥的位置 —— 洛阳桥是泉州通往福州的要道，桥下是浅滩，涨潮时船只可通行，退潮时则露出淤泥，正是夜袭的绝佳地形。“郑大人可有可靠的人手？夜袭需熟悉地形，且不能走漏消息。”
郑志远立刻道：“下官的副将林显，是泉州本地人，熟悉洛阳桥的潮汐，且忠勇可靠，可让他带三百卫所兵配合大人的神机营。”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脚步声，林显走了进来，他身着黑色铠甲，腰间挂着一把倭刀（说是之前缴获的），见了王守仁，躬身行礼，眼神却有些闪烁，不敢直视王守仁的目光。
王守仁心中微疑，却没点破 ——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若贸然质疑，恐打乱计划。他与郑志远、林显敲定夜袭细节：王守仁带两百神机营精锐，从洛阳桥西侧的芦苇荡潜入，目标是炮营；林显带三百卫所兵，从东侧吸引倭寇注意力；郑志远则带剩余兵力在城门接应，防止倭寇反扑。
入夜后，泉州港的潮水渐渐退去，洛阳桥的浅滩露出黑色的淤泥。王守仁带领神机营士兵，踩着淤泥向倭寇大营摸去，芦苇荡的风声掩盖了脚步声，只有远处大营的火把在夜色中闪烁。“还有半里，准备火折子！” 王守仁压低声音，士兵们纷纷摸出浸油的麻布，点燃后藏在袖中。
就在这时，东侧突然传来喊杀声 —— 是林显的卫所兵！王守仁心中一紧，约定的信号还没发出，林显怎么提前动手了？没等他反应，倭寇大营的火把突然全部亮起，数十名倭寇手持倭刀从营中冲出，箭雨瞬间射向芦苇荡！
“不好！有埋伏！” 王守仁大喊，挥剑挑飞射来的箭矢，“撤向浅滩！利用淤泥阻敌！” 神机营士兵立刻后撤，浅滩的淤泥陷住了倭寇的脚步，他们虽凶悍，却在淤泥中难以移动，神机营的火铳手趁机转身射击，倭寇纷纷倒下。
可西侧的炮营突然传来 “轰隆” 声，佛郎机炮的炮弹呼啸着落在芦苇荡，炸开的泥土溅了士兵们一身。“林显反了！” 郑志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带着卫所兵冲了过来，“是林显提前报信，倭寇早有准备！”
王守仁心中一沉，却没时间愤怒 —— 炮营的威胁不除，迟早会把泉州卫的城墙炸塌。他看向洛阳桥下的渔船，突然有了主意：“郑大人，让你的人把渔船划到炮营附近，船上堆上干草和硫磺！” 郑志远立刻明白，让人召集渔民，将十余艘渔船装满易燃物，划向炮营。
倭寇见渔船靠近，纷纷向渔船射箭，却被渔船上的卫所兵用盾牌挡住。“点火！” 王守仁一声令下，渔民们点燃渔船上的干草，渔船顺着退潮的水流，向炮营飘去。“轰隆” 一声，渔船撞上炮营的木栅栏，火焰瞬间蔓延开来，炮营的倭寇惨叫着四处逃窜，佛郎机炮也被烧毁了大半。
“冲！” 王守仁带领士兵，踩着淤泥向大营发起进攻，郑志远的卫所兵也从东侧夹击，倭寇失去了炮营的支援，渐渐溃不成军。林显见势不妙，想要骑马逃跑，却被郑志远一箭射倒，摔在淤泥中，被士兵们擒住。
战斗一直持续到凌晨，倭寇死伤过半，剩余的两百余人向福州方向逃跑，王守仁和郑志远才收兵回城。清理战场时，士兵们从林显身上搜出一封密信，是李东阳写的，上面写着：“诱王守仁夜袭，借炮营之伏杀之，事成后封你为泉州卫指挥同知。”
“这逆贼！” 郑志远气得发抖，“若不是大人机警，我们都要栽在他手里！” 王守仁却皱着眉，将密信翻到背面，上面还有几行小字，是用葡文写的，经懂葡文的船工翻译，竟是 “三月初十，用商船运军火至大沽口，交蒙古部落”—— 大沽口是天津卫附近的海口，蒙古部落则是正德年间常袭扰宣府、大同的鞑靼部落！
“李东阳不仅要占泉州，还要勾结蒙古！” 王守仁脸色凝重，“他想用军火换蒙古出兵，南北夹击京城，这是要彻底颠覆大明！” 郑志远也慌了：“那我们怎么办？泉州刚经历战斗，兵力不足，根本拦不住他的商船！”
王守仁沉吟片刻：“泉州港的商船多是本地商户的，我们可以让商户们暂时将船驶离港口，让李东阳无船可用。同时，我派人快马加鞭去天津卫，通知张兄，让他加强大沽口的防御，拦截军火船。”
郑志远立刻去联络商户，商户们听闻李东阳要勾结蒙古，纷纷答应将船驶往厦门港暂避。王守仁则写好密信，交给两名精锐锦衣卫，让他们日夜兼程赶往天津卫。可就在锦衣卫出发后不久，泉州卫的斥候匆匆来报：“大人，不好了！福州方向来了一支船队，约莫五十艘船，像是李东阳的私兵和葡兵，正向泉州驶来！”
王守仁和郑志远对视一眼，心中都沉了下去 —— 李东阳显然早有准备，商船虽走，他却调来了自己的船队，目标还是泉州。泉州卫刚经历夜袭，士兵们疲惫不堪，若李东阳的船队发起进攻，恐怕难以抵挡。
“郑大人，你立刻加固城墙，把剩余的火铳都集中到港口方向。” 王守仁下令，“我带神机营去港口外的浅滩，利用潮汐设伏，争取拖延时间，等厦门港的商户船队回来支援。” 郑志远点头：“大人放心，下官定守住泉州城！”
王守仁带领神机营士兵，再次来到港口外的浅滩，此时潮水正渐渐上涨，浅滩很快就会被海水淹没。他看着远处海面上的船队影子，心中清楚 —— 这将是一场比夜袭更艰难的战斗，李东阳的船队有葡兵的佛郎机炮，而他们只有简陋的火铳和渔船，胜负难料。
可更让他担忧的是，派往天津卫的锦衣卫，能否在李东阳的军火船抵达前，将消息送到张睿手中？若大沽口的防御没准备好，蒙古部落拿到军火，北方的边防线就会崩溃，大明将陷入南北两线作战的绝境。
海面上的船队越来越近，佛郎机炮的炮口在晨光中泛着冷光，王守仁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下令道：“准备火铳！等他们进入射程，就开枪！” 士兵们纷纷举起火铳，目光紧盯着越来越近的船队，一场新的恶战，即将在泉州港的海面上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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