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许久，土屋内仍是一片沉寂。破晓的微光透过窗棂，在斑驳的土墙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每个人都在消化着刚刚听到的惊人往事。
云宸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木凳上，手中青铜钥匙的凉意透过皮肤渗入骨髓。他闭上眼，脑海中反复回荡着余老的话——混沌祖地、秘境遗物、《混沌真解》……这些陌生的词汇像是一把把钥匙，却打开了一扇扇更加沉重的门。
“混沌祖地……”云宸低声重复着这个词语。余老在最后离开前，曾握着他的手低声说：“孩子，你养父云啸天临终前留给我的信中，提到了这四个字。他说，若有一日你想知道自己的真正来历，就去寻找与这四个字有关的一切。但我追查多年，也只在一部残破的古籍中见过只言片语，说那是上古混沌初开时遗留的一方秘境，早已湮没在时间长河中。”
慕容雪轻轻走到云宸身边，将一杯温水放在他手边：“先喝点水。余老说的信息太多，需要时间理清。”
“不只是多，”影刹靠在门边，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而是充满了矛盾和不合理之处。按照余老的说法，云宸的母亲冒险启动禁忌传送阵，是为了将他送往混沌祖地寻求庇护。但传送显然失败了，否则云宸不会流落荒村。那么，她为何要选择如此危险的方式？又是什么力量干扰了传送？”
萧逸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笔记，快速翻动着：“我在师门的古籍中似乎见过类似的记载。上古时期，确实存在一些家族掌握着通往秘境的传送阵法，但这些阵法需要特定的血脉之力才能启动，且极其不稳定。若云宸的母亲真的来自某个古老传承，她选择传送，可能是唯一能在追杀中保全孩子的方法。”
“但为何失败？”苏小婉眉头紧皱，“是被敌人干扰？还是阵法本身出了问题？”
墨尘从沉思中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还有一种可能：传送成功了，但目的地并非原先设定的混沌祖地。空间传送受诸多因素影响，星辰位置、地脉波动、甚至施术者的情绪状态都可能造成偏差。云宸流落的那个荒村，或许就是传送的落点。”
云宸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钥匙纹路上摩挲：“余老说，我养父是在我两岁左右找到我的。那么从我被传送到荒村，到养父出现，中间有一年多的时间空白。这一年多里，是谁在照顾一个婴孩？荒村附近是否有当年的知情人？”
“更关键的是，”慕容雪接过话头，“云啸天是如何知道去那里寻找你的？余老提到，云啸天是在停止寻找公主七日后，突然抱着你离开京城的。那七日里，他一定得到了某种关键信息。”
影刹忽然站直身体：“无名。”
众人目光齐齐转向她。
“那个对公主有着偏执忠诚的无名，”影刹分析道，“他在云家灭门前三个月出现在小镇附近，而后彻底消失。如果他与云啸天曾是生死兄弟，即便后来产生分歧，在云啸天最绝望的时候，他是否可能提供了线索？”
云宸想起余老说起无名时的复杂表情：“余老不愿相信无名与云家灭门有关，但事实指向令人不安。如果无名真的知道我的下落，又为何等到那时才告诉养父？或者……养父找到我，与无名无关，而是通过其他途径？”
土屋外传来早起的鸟鸣声，新的一天已经彻底到来。阳光驱散了晨雾，也照亮了屋内每个人脸上凝重的神色。
萧逸收起笔记，走到云宸面前：“不论过去有多少谜团，现在我们手中有一条明确的线索——公主旧府的密室。钥匙在你手中，而密室很可能藏着公主留下的秘密，甚至可能与你的身世有关。”
“但那里现在是玄天观分坛，”苏小婉担忧地说，“国师势力经营多年，必然是龙潭虎穴。”
墨尘点头：“所以需要周密的计划。硬闯不可取，只能智取。”
云宸终于抬起头，眼中闪过决断的光芒：“夜探。选择风雨之夜，利用天气掩护。轻功身法最好的三人潜入，其余人在外策应。”
“三人？”慕容雪立刻明白，“你，影刹，还有萧逸师兄。”
影刹的轻功如鬼似魅，萧逸的凌云步已臻化境，而云宸这些年在追查凶手的过程中，也练就了一身顶尖的潜行本领。这确实是最合理的人员配置。
萧逸没有推辞：“何时行动？”
“三日后，”云宸看着手中的青铜钥匙，“月晦之夜，天象显示那晚有雨。我们需要这三日时间准备——摸清玄天观分坛的守卫轮换规律，探明外围地形，制定进出路线和应急方案。”
慕容雪立即进入状态：“我和苏师妹负责在外围策应。我们需要至少三个撤离点，两条备用路线。墨尘师兄，你能制作一些混淆视听的机关道具吗？”
墨尘眼中闪过光芒：“可以。烟雾弹、声东击西的响箭、甚至简易的迷阵，我都能准备。但材料需要采购。”
“我和苏小婉去办，”慕容雪分配任务，“影刹，你今日就开始侦察分坛外围，不要打草惊蛇，只需记录守卫换岗时间和巡逻路线。”
影刹点头，身影一闪便消失在门外，连开门声都未发出。
萧逸看向云宸：“这三日，你需要做什么？”
云宸的目光投向窗外远方的天空，那是京城的方向：“我要再去找一趟余老引荐的那几位老部下。他们虽然年事已高，但在京城生活多年，对玄天观分坛的改造情况或许有更多了解。另外，关于混沌祖地和《混沌真解》，我也需要搜集更多线索。”
苏小婉忽然想起什么：“那个‘星火计划’呢？余老提到公主正在联络朝中正直之臣，准备对抗国师。如果公主留下了密室，里面会不会有参与计划的人员名单？那将是极其重要的东西。”
墨尘神情严肃：“如果真有名单，我们必须确保它不落入国师手中。否则，当年那些暗中支持公主的忠良之后，将面临灭顶之灾。”
屋内的气氛更加凝重。他们突然意识到，此行不仅关乎云宸的身世和云家的血仇，更可能牵扯到许多无辜者的性命。
“所以密室中的东西，必须安全取出。”云宸握紧钥匙，“无论里面是什么。”
午后，众人分头行动。云宸按照余老给的地址，在京城西市一条僻静小巷中，找到了一家名为“老陈铁匠铺”的铺子。铺面不大，炉火已熄，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开工。
云宸叩响门环，三长两短。
片刻后，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云宸低声道：“山高水长，故人来访。”
门后的老者怔了怔，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随即打开门：“进来吧。”
铁匠铺后面是一间简朴的居室，老者给云宸倒了杯粗茶：“余老哥前日来过信，说你会来。我叫陈伯，当年是公主府的暗卫之一。”
云宸恭敬行礼：“陈伯，晚辈云宸，云啸天之子。”
陈伯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洒出些许。他仔细打量着云宸，眼中渐渐泛起泪光：“像，尤其是眼睛，和你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坐吧，孩子。余老哥在信中说，你想知道玄天观分坛的内部情况？”
“是，”云宸坐下，“公主旧府被改建后，内部布局可有大的变动？”
陈伯陷入回忆：“公主府被占后，我曾冒险潜入过一次——那时还未完全改建为道观。公主的寝殿区域基本保留了原貌，但加设了许多机关暗哨。国师那老贼疑心极重，对公主曾经居住的地方既想彻底抹去，又好奇公主是否留下了什么，所以那处院落一直处于半封闭状态。”
“密室入口可能在的位置，您有线索吗？”
陈伯摇摇头：“公主的密室只有她最信任的几人知道具体位置。但我记得，公主寝室有一面巨大的铜镜，镜框雕刻着凤凰纹饰。云侍卫长——你父亲，曾有一次在那面镜前驻足了很久。我当时就觉得，那镜子或许不简单。”
铜镜。云宸将这个细节记在心中。
“还有，”陈伯压低声音，“去年有个玄天观的小道士喝醉了酒，在酒馆里胡言乱语，说什么‘观主经常深夜独自去后院那间锁着的屋子，一待就是几个时辰，还总说些听不懂的话，什么混沌啊、祖地啊’。”
云宸心中一凛：“那小道士现在何处？”
“死了。”陈伯叹息，“三天后被人发现淹死在护城河里，说是失足落水。但知道他酒后胡言的人都知道，他是祸从口出。”
离开铁匠铺时，日已西斜。云宸走在回程的路上，心中思绪翻涌。玄天观主对公主旧府如此关注，甚至深夜独往，口中还提及“混沌祖地”——这绝非巧合。
回到临时落脚的小院时，其他人也已陆续返回。
影刹带回了一张手绘的守卫分布图；慕容雪和苏小婉采购了墨尘所需的材料；萧逸则通过江湖关系，打听到玄天观分坛最近增派了人手，似乎有所戒备。
“我们得抓紧时间，”萧逸说，“夜长梦多。”
云宸将陈伯提供的信息告知众人，尤其是关于铜镜和玄天观主的异常举动。
墨尘正在调试手中的烟雾弹，闻言抬头：“如果玄天观主也在寻找密室，或者他已经找到了入口但无法打开，那么我们的行动必须极其隐蔽。一旦被他察觉，不仅前功尽弃，还会打草惊蛇。”
“所以只有一次机会。”云宸看着桌面上铺开的图纸，手指点在公主寝殿的位置，“月晦之夜，风雨掩护。我们三人潜入，目标是找到密室入口，用钥匙打开，取出其中之物，然后立即撤离。不论里面是什么，都不在现场查看，以免耽误时间。”
慕容雪指着图纸上的几个点：“我会带人在这些位置接应。墨尘师兄的烟雾弹和响箭可以制造混乱，为我们争取撤离时间。但记住，一旦失散，按计划在第三个撤离点汇合，那是备用的安全屋。”
计划在反复推演中逐渐完善。每个人都清楚其中的风险，但没有人退缩。
夜深时，云宸独自站在院中，仰望即将由盈转亏的月亮。青铜钥匙被他紧紧握在手中，纹路几乎要印入掌心。
父亲云啸天当年是否也这样站在夜色中，思考着如何保护公主留下的秘密？那位从未谋面的生母，在启动禁忌传送阵的瞬间，又在想些什么？
混沌祖地、秘境遗物、《混沌真解》——这些词汇背后，是一个怎样的世界？自己到底来自何方？
三日后，一切或许会有答案。也可能，只会揭开更多谜团。
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前行。为了父亲，为了云家，也为了那个在襁褓中就背负了太多秘密的自己。
夜风吹过，带着秋的凉意。云宸将钥匙贴身收好，转身回屋。
秘境守秘，不仅是要探索秘密，更是要守护秘密。而这条路上，他已不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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