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宸重新翻开日记,直接翻到最后十几页。这里的字迹变得愈发潦草,墨迹深浅不一,显然是在极不稳定的情绪下写就。他凑近油灯,仔细辨认那些几乎要挣脱纸张束缚的字迹。
“今日守秘人终于归来,却是重伤之躯。他强撑着告知惊天秘密,余听之心胆俱裂。”
“原来守秘人所属组织世代守护的并非凡物,而是连接此界与‘混沌祖地’的通道。混沌祖地乃万物源初之地,众生血脉之始。守秘人一脉,实为祖地守门人。”
云宸屏住呼吸,指尖轻轻划过“混沌祖地”四字。日记继续:
“守秘人言,混沌祖地正遭‘虚无之蚀’侵蚀,天地法则渐次崩坏。若祖地彻底湮灭,诸天万界将如无根之萍,终将归于虚无。而修复之法...竟需拥有纯净混沌血脉的后裔回归祖地,结合传承秘法,方有可能逆转侵蚀。”
“纯净混沌血脉...”云宸喃喃重复,左肩那处胎记隐隐发热。
他急急向下读:
“守秘人坦言,他本不应与凡世女子结合,因其血脉已稀薄。然他测算天机,发现余腹中孩儿竟是千万年难遇的‘返祖之体’,血脉纯度超乎想象。此子降生,便背负拯救祖地之使命。然此使命何等沉重...余初为人母,只愿孩儿平安喜乐,何以忍心令他肩负此等重任?”
字迹在这里被泪水晕开一片,墨迹模糊成灰色的云朵。云宸能想象那位公主写下这些字时的心情——得知孩子命运时的震惊与挣扎。
翻过一页,笔触变得决绝:
“守秘人伤重不治,临终前将祖地信物托付于我。那是一枚形制奇古的玉珏,半黑半白,似阴阳交融。他言,待宸儿成年,需带此物往西疆绝域,寻‘归墟之门’。然此事绝不可为外人知,尤其需提防‘观星殿’。”
“观星殿?”云宸蹙眉。这是当朝国师上玄所执掌的机构,专司天文历法、祭祀占卜,深得当今圣上信任。
接下来的日记证实了他的猜测:
“近日察觉观星殿动向异常。上玄国师屡次向父皇进言,欲普查皇室宗亲血脉,美其名曰‘寻天命之人以固国本’。其师,前任国师天枢子,更早在二十年前便开始暗中搜寻古籍中关于‘混沌血脉’的记载。他们从何得知此等秘辛?”
“宫中必有内应。”
这七个字写得极重,笔尖几乎戳破纸背。
“守秘人曾言,其组织内有叛徒,盗走部分秘典后失踪。如今想来,叛徒或已投靠观星殿一脉。若真如此,宸儿血脉之秘恐难长久隐瞒。观星殿所求,绝非拯救祖地,而是掌控这股力量,为己所用。”
云宸感到一阵寒意。他继续翻阅,公主的焦虑几乎透过纸张扑面而来:
“父皇对观星殿日益倚重,近日竟允其查阅皇室秘档。余假借整理藏书之名入秘库,发现有关前朝异象的记录多有翻阅痕迹。他们已在接近真相...”
“不能再等。余已着手准备后路。”
新的一页,字迹稍微平稳,似是在深思熟虑后写下:
“祖地信物除玉珏外,尚有另一功用——乃开启秘境通道之钥。守秘人临终前告知,玉珏内封存三道‘遁空符’,危急时可撕裂空间,将持珏者传送至预设的秘境之地。该秘境乃守秘人一脉的避难所,内有祖地部分传承。”
“余已将一道遁空符与玉珏分离,藏于宸儿长命锁中。若有不测,此符可保他瞬间脱离险境,直达秘境。然此符仅能用一次,且秘境位置余亦不知,守秘人未及告知便...”
又是一处泪渍。
云宸下意识摸了摸颈间——那里空空如也。他从小佩戴的长命锁,师父云啸天说是母亲遗物,但在他十岁那年“意外遗失”了。如今想来,恐怕并非意外。
日记进入最后阶段,出现了两个关键人物的名字:
“余将部分秘密告知啸天与无名。此二人,余可托付性命。”
“啸天忠诚坚毅,重情重诺。他闻知宸儿使命,沉默良久,最后单膝跪地立誓:‘公主所托,啸天万死不辞。纵使天地倾覆,亦必护小主人周全。’余知他字字真心。”
“然无名...”
笔迹在这里犹豫了:
“无名对余之心意,余早已知晓。他闻知守秘人之事后,神色复杂难明。昨日他直言:‘公主,混沌祖地存亡与宸儿何干?异界兴衰,何以要一婴孩承担?’余解释此乃血脉使命,他竟冷笑:‘所谓使命,不过是强加的重担。我只愿宸儿如寻常孩童般长大,娶妻生子,平凡终老。’”
“无名对‘利用宸儿拯救异界’之想法极度抗拒。余理解他护犊之心,然...若祖地湮灭,此界亦难独存,何来平凡终老?昨夜见他独自擦拭‘影刃’——那柄他封存多年的神兵,余心生不安。”
云宸知道“影刃”是什么。无名的佩剑,师父曾言,无名封剑是因为立下血誓不再杀人。如今他重拾影刃,意味着什么?
最后几页,字迹凌乱如狂风中的枯草:
“边境告急,叛军连破三城,距皇都仅三百里。父皇已三日未眠,宫中人心惶惶。观星殿动作越发频繁,天枢子昨日竟求见父皇,言‘夜观星象,紫微旁有异星现,此星主混沌,得之可得天下’。”
“他们已确认宸儿身份!”
“不能再犹豫。余命啸天准备车马,今夜便带宸儿离宫。按计划,啸天领一队死士走官道为饵,引开追兵;余与宸儿乔装走密道。无名负责断后...”
“然无名今夜神色异常。他前来辞行,却忽然索要祖地信物,言:‘此物过于危险,由我保管更为稳妥。’余拒绝。他凝视余良久,眼神复杂难辨,最后低语:‘公主,有些牺牲不值得。’余不解其意,追问时他已转身离去。”
“影刃...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是日记中第一次以“影刃”直呼无名,而非其名。这个称呼本身透露出公主的不安——“影刃”是无名作为杀手的代号,而非他作为朋友的名字。
云宸翻到最后一篇日记,日期标注为城破前夜:
“啸天坚持按计划行事,以身为饵引开追兵。余知此去九死一生,含泪允之。他将宸儿长命锁重新加固,确保遁空符万无一失。”
“无名今夜未至约定地点。派去寻他的人回报,他半时辰前离宫,去向不明。余心中不祥之感愈盛。方才检查长命锁,发现...”
字迹在这里戛然而止。
最后半句话未写完,墨迹在纸上拖出一道突兀的痕迹,仿佛书写者被突然打断。更令人心悸的是,日记的最后一页被整页撕去,只留下参差不齐的纸边,诉说着当年的仓促与秘密。
云宸盯着那被撕去的痕迹,心脏狂跳。缺失的一页写了什么?是谁撕去了它?无名那夜到底做了什么?长命锁发现了什么异常?
无数疑问如潮水般涌来。他下意识翻动日记本,忽然在封底内侧摸到一处微凸。仔细察看,发现皮革封面内层有细微裂痕。他用匕首小心划开,从夹层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绢纸。
绢纸极薄,上面是用细如发丝的笔迹写下的一段密文。云宸辨认出这是皇室密探所用的暗码,幸而他随云啸天习武时,师父曾教过他几种前朝暗码的解读之法。
他借油灯光亮,逐字破译:
“若见此文,吾儿应已长大成人。母有三事相告:一、无名可信却不可全信,他对汝爱之深切,恐致其行极端;二、长命锁遁空符已被篡改坐标,目的地非秘境,切不可用;三、真秘境通道在...”
绢纸到这里被烧毁了一角,关键信息化为灰烬。余下的最后几字是:
“...龙门山...观星者...小心...”
云宸握紧绢纸,指尖发白。母亲预感到无名可能有所行动,甚至发现了长命锁被动过手脚。她留下这警示,却未及写完关键信息。
而无名那夜索要信物未果,是否对长命锁做了手脚?他所说的“有些牺牲不值得”,是指不愿意让云宸承担拯救祖地的使命,还是另有所指?
还有被撕去的最后一页日记,究竟记录了什么?是公主发现了更多秘密,还是无名最后时刻的出现?
以及绢纸上提及的“观星者”——这称呼与密室中玉佩旁纸条上的完全一致。但母亲既要他寻观星者相助,又让他“小心”,这矛盾的态度暗示着什么?
云宸将日记与绢纸小心收好,目光落向密室角落。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矮柜,他先前未及细查。他走上前打开柜门,里面整齐叠放着一套婴儿衣物,最上方是一件绣着祥云纹的红色襁褓。
襁褓下压着一封未封口的信,信封上写着:“宸儿亲启”。
云宸取出信笺展开,只有短短数行:
“吾儿,见字如晤。若你读到此信,说明母亲未能亲口告诉你这一切。莫怪无名,他亦有苦衷;莫恨命运,你有你的道路。混沌祖地需要你,但选择权在你。无论你作何抉择,记住:你是母亲以全部生命爱过的孩子。”
信末没有署名,只画了一个小小的星辰图案,与云宸左肩胎记的形状一模一样。
云宸将信贴在胸前,闭上眼睛。密室的寂静中,他仿佛听到二十年前的喧嚣——城破之夜的喊杀声、婴儿的啼哭声、还有母亲最后的嘱托。
当他再度睁眼时,眼中迷茫已褪去大半。无论前路如何迷雾重重,至少他知道了自己的来历,知道了肩上的使命,知道了哪些是真相,哪些可能是陷阱。
他将婴儿衣物重新叠好,把信收入怀中,与日记、绢纸、玉佩放在一处。这些是母亲留给他的全部遗产,也是解开一切谜题的关键。
石阶上方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若非云宸内力深厚几乎无法察觉。他迅速熄灭火折,隐入密室阴影中。
是谁?是无名回来了,还是观星殿的人发现了这里?
云宸握紧剑柄,屏息凝神。二十年前的秘密尚未完全揭开,而新的危机已经悄然降临。母亲在日记中预警的内奸,是否仍在暗处窥视?无名当年的选择,又将如何影响今日的局面?
脚步声在石阶顶端停住了。
黑暗中,云宸等待着。无论来者何人,他都必须面对——因为这就是他的命运,从他降生那一刻起便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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