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之上，血迹未干，冰屑尚存。
姜河缓缓直起身，震碎右拳上最后的冰渣，虎口崩裂的伤口在元力流转下缓缓收拢。他气息微喘，元海因硬撼林清璇的玄冰破而激荡不休，但眼神却如同经过淬火的精钢，愈发锐利沉静。
台下，林清璇在族人搀扶下离去前，回头看了姜河一眼，目光复杂，最终化为无声的警示。墨渊，非同小可。
姜河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自然知道。
全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聚焦于擂台，以及即将登台的最后两人身上。喧嚣声浪低伏下去，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弥漫开来。
高台上，三大家族高层神色各异。姜震岳面沉如水，指尖无意识敲打着座椅；林家家主脸色铁青，看着昏迷的林风和落败的林清璇，眼中怒火与担忧交织；而叶雄，嘴角那抹冷笑几乎抑制不住，志在必得的目光扫过台下那道黑袍身影。
“决赛，姜家姜河，对，叶家墨渊！”城主府官员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死寂。
墨渊动了。
他并非跃上擂台，而是如同脚下踩着无形的阶梯，一步一顿，缓缓“走”了上去。黑袍下摆纹丝不动，周身散发着令人牙酸的阴冷气息，所过之处，连光线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他停在姜河对面数丈之外，那双毒蛇般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姜河，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残忍兴味。
“你，不错。”墨渊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能走到这里，倒是省了我一番功夫。乖乖认输，自废修为，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狂妄，霸道，视人命如草芥。
姜河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了手中的精钢长剑。剑身映着天光，反射出他冰冷无波的双眼。
行动，即是回答。
“冥顽不灵。”墨渊嗤笑一声，不再多言。
“开始！”
裁判声音落下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林清璇更加阴冷、更加污秽、带着浓郁死寂意味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从墨渊体内轰然爆发，瞬间笼罩了整个擂台！
台下靠得近的一些低阶修士，被这股气息一冲，顿时脸色发白，头晕目眩，几欲呕吐！
“这是什么功法？好邪门！”
“感觉……感觉像是被无数冤魂盯着！”
“这墨渊，绝不是普通修士！”
惊呼声四起。
姜河首当其冲，只觉得周身一沉，仿佛陷入泥沼，行动都滞涩了数分。更有一股阴寒刺骨的力量，无视物理防御，直透神魂，试图冻结他的思维，侵蚀他的意志！
与此同时，他识海中的天道罚印，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以前所未有的烈度疯狂震颤起来！璀璨的雷光爆闪，一股煌煌堂皇、诛邪辟易的雷霆意志自主勃发，将那股侵入识海的阴寒死寂之力瞬间驱散、净化！
“果然！”姜河心中凛然。这墨渊的力量本质，与那噬魂花、与那半截天庭残碑散发的死寂之力同源！都属于那种触及“虚妄”、引动罚印排斥的范畴！
墨渊似乎也察觉到了姜河体内那股与他力量相克的气息，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随即被更浓的杀意取代：“有点意思！看来，更不能留你了！”
他身形一动，不再是之前的缓慢，而是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速度快得惊人，直扑姜河！一只苍白的手掌从黑袍下探出，五指成爪，指尖缭绕着灰黑色的气流，抓向姜河的天灵盖！爪风过处，空气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
姜河神识全开，精准捕捉到对方的轨迹。他不退反进，体内元力奔腾，灌注长剑，一式最简单也最直接的“直刺”，点向墨渊的手腕！剑尖之上，元力凝聚，隐隐有风雷之声！
以点破面！
“叮——！”
剑尖与爪锋悍然相撞，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一股阴寒歹毒的力量顺着剑身传递而来，精钢长剑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剑身瞬间覆盖上一层灰败之色！而墨渊的手爪，却只是微微一滞，指尖灰黑气流涌动，便将剑尖蕴含的元力轻易化解！
“螳臂当车！”墨渊冷笑，手腕一翻，竟欲直接折断长剑！
姜河反应极快，剑身一抖，一股柔韧的震荡之力传出，同时脚下步伐变幻，身形如同柳絮般向后飘飞，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对方后续的擒拿。
初次交锋，高下立判！
姜河的力量、元力质量，竟全面落入下风！若非神识敏锐，战斗经验丰富，刚才那一爪就可能让他重伤！
“看你能躲到几时！”墨渊得势不饶人，身形如影随形，再次扑上。他双爪连环抓出，灰黑色的爪影漫天飞舞，如同鬼魅哭嚎，将姜河周身空间尽数封锁！每一道爪影都蕴含着腐蚀气血、冻结神魂的阴毒力量！
“幽冥鬼爪！”台下有见识广博者失声惊呼，“这是失传已久的魔道武技！”
姜河陷入被动，只能将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凭借超凡的战斗直觉和神识预判，在漫天爪影中艰难闪避、格挡。
“叮叮当当……嗤！”
火星四溅，刺耳的摩擦声不绝于耳。他手中的精钢长剑，在与那灰黑气流的碰撞中，迅速变得坑洼不平，灵光黯淡，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更麻烦的是，那无孔不入的阴寒死寂之力，不断透过剑身、透过空气侵蚀他的肉身和神魂。若非天道罚印持续散发出雷霆之力被动净化，他恐怕早已被冻僵、侵蚀。
“这样下去不行！”姜河心念电转。对方的修为远高于他，力量本质更是诡异阴毒，久守必失！
必须反击！
就在墨渊一爪撕裂他胸前衣衫，留下五道乌黑指印，阴寒之力透体而入的瞬间——
姜河眼中厉色一闪，不再一味防守格挡！
他竟主动散去部分剑势，任由左侧一道爪影袭来，同时体内元海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所有的元力，连同那一丝被罚印淬炼出的淡金本源能量，尽数凝聚于右拳之上！
他不闪不避，以左肩硬受一爪为代价，换取了一个近身的机会！
“噗！”
左肩衣衫碎裂，血肉模糊，一股钻心的阴寒剧痛传来，几乎让他半边身子麻痹！
但他咬紧牙关，借着这股冲击力，猛地拧腰转身，右拳如同潜龙出渊，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以及体内罚印被阴邪之力刺激而被动逸散出的丝丝雷霆气息，悍然轰向墨渊的胸膛！
这一拳，凝聚了他此刻所有的力量、意志，以及对战斗时机的极致把握！
以伤换命！
墨渊显然没料到姜河如此悍勇，竟敢以肉身硬接他的幽冥鬼爪！仓促之间，他只来得及将双臂交叉护于胸前，灰黑色的死寂之力凝聚成一面小小的盾牌虚影。
“咚——！！！”
拳锋与能量盾影狠狠撞在一起！
如同闷雷炸响！
狂暴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猛地炸开，吹得台下众人衣衫猎猎作响！
“咔嚓！”
那面仓促凝聚的灰黑盾影，仅仅支撑了一瞬，便轰然破碎！
姜河的拳头，结结实实地印在了墨渊交叉的双臂之上！
“呃！”
墨渊闷哼一声，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怒之色！他只觉得一股刚猛无俦、却又带着一丝令他极度厌恶的纯阳破邪之力的拳劲，如同摧枯拉朽般轰入他的手臂，直透胸腹！
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滑退出十余步，每一步都在擂台石面上犁出深深的沟壑，双臂衣袖尽碎，露出下面苍白皮肤上浮现的乌青拳印，一丝暗红色的血液，从他嘴角溢出！
而姜河，同样不好受。左肩遭受重创，阴寒之力疯狂侵蚀，右拳也因为倾力一击而皮开肉绽，骨节欲裂。他单膝跪地，用长剑支撑着身体，大口喘息，脸色苍白如纸。
但他的眼神，却亮得吓人！
他伤到了对方！在全面劣势下，他找到了反击的机会，并且成功了！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惨烈而又逆转的一幕惊呆了！
炼体五重（他们不知姜河已突破）的姜河，竟然正面击退了实力深不可测的墨渊？！还让他受伤见血了？！
“这……这怎么可能？！”
“他刚才那一拳……好像有雷光？”
“以伤换伤，好狠！”
叶雄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猛地站起身，眼神阴沉得可怕。
墨渊缓缓擦去嘴角的血迹，看着手臂上的乌青拳印，感受着体内那股仍在肆虐的、带着破邪之力的拳劲，他脸上的惊怒渐渐化为一种极致的冰冷和……兴奋？
“很好……”他抬起头，看向姜河，那双毒蛇般的眼睛里，燃烧起幽暗的火焰，“你已经，成功激怒我了。”
他身上的黑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令人心悸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凶兽，缓缓苏醒。
“能死在我这一招下，是你的荣幸。”
墨渊双手缓缓抬起，在胸前结出一个诡异而复杂的手印。随着手印的成型，他周身的灰黑色死寂之力不再散逸，而是疯狂地向内压缩、凝聚！
擂台之上的光线彻底黯淡下去，仿佛被那手印吞噬。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毁灭波动，从中散发出来！
高台上，姜震岳、林家主，甚至叶雄，脸色都变了！
“住手！”姜震岳猛地喝道，“此招已超出会武范畴！”
然而，墨渊根本充耳不闻，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了那方寸手印之中。他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甚至带着一丝灰败，仿佛施展此术，对他自身也是极大的负担。
但那股毁灭的气息，却越来越浓！
姜河强撑着站起，感受着那手印中传来的、足以威胁到他生命的恐怖力量，心脏剧烈跳动。他知道，接下来的，将是决定生死的一击！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压制识海中那疯狂震颤的天道罚印。
既然你的力量引动罚印，那便看看，是你这“伪神”之力强，还是我这“天道”罚印更硬！
他放开身心，主动引导着那煌煌雷霆意志，与自身元力、与那一丝淡金本源，开始进行一种笨拙却决绝的融合！
一股微弱的，却带着至高无上、裁决万物气息的紫金色电光，开始在他拳锋之上，若隐若现！
最终的对决，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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