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破虏攥着长枪的手还未松开，营外便奔来一名传令兵，单膝跪地高声道：“贺将军！主帅有令，即刻前往中军大帐议事！”
他心中疑窦更甚，来不及细想百姓态度突变的缘由，只匆匆交代副将接管操练，便跟着传令兵快步赶往大帐。
掀帘入帐时，贺破虏才发现帐内早已坐满核心将领。
周铭谅居于主位，面色沉凝；左侧坐着军师邓正明，手中捏着一卷帛书，眉头紧锁；周岳、薛羽、陆承钧三人分坐两侧，神色皆是凝重——显然，不止他察觉到了异常。
见贺破虏进来，周铭谅抬手示意他落座，开门见山道：“老贺，你刚从校场回来，百姓的反应，你该看见了吧？”
贺破虏点头，语气凝重：“主帅明鉴，往日百姓对我军亲近有加，今日却避如蛇蝎。方才我与卖菜的王婆打招呼，她竟吓得落荒而逃，此事绝非偶然。”
“是黄宏文搞的鬼。” 邓正明将手中帛书递到贺破虏面前，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洛阳城内流传的谣言，“昨夜起，城内便开始散播谣言，说你通敌北狄、抢夺山东军战功，还暗指岳帅之死与你有关。短短一日，谣言已传遍全城，民心已生动摇。”
贺破虏看清帛书上的内容，气得猛地一拍桌案，银甲碰撞发出刺耳声响，别的他都能保持理智，唯独岳元帅的死不能，那是他的大哥：“一派胡言！当年北狄与岳帅在辽北对峙，我明明被派道到蜀地平叛！”
陆承钧也怒声道：“这些谣言颠倒黑白，定是有人刻意编造！”
周铭谅却忽然笑了起来，目光转向邓正明，语气带着几分调笑：“据斥候回报，想出这阴损主意的，是黄宏文麾下的军师邓正阳。正明啊，这可是你本家，没想到邓家还有这样的‘人才’，玩起舆论手段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邓正明脸色一沉，语气带着不屑：“主帅说笑了。邓正阳不过是邓家旁系远亲，当年因其父勾结商户偷税漏税被族中除名，早已不是邓家人。他出身市井，满脑子都是旁门左道，想出的计策自然上不了台面，也配称邓家子弟？”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此人心机深沉，擅长揣摩人心，这谣言看似粗糙，却句句戳中百姓的疑心，咱们不可小觑。”
“军师有何应对之策？” 薛羽问道，“再过一日便是决战，若百姓真信了这些谣言，战时若有人在阵后鼓噪，恐会动摇军心。要不我派些人手进城，把散播谣言的人抓起来？”
“不可。” 邓正明摇头，“抓人只会坐实谣言，让百姓觉得咱们‘欲盖弥彰’。黄宏文用谣言攻咱们，咱们便以谣言还治其人之身——他抹黑贺将军，咱们便抹黑山东军。”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信都”位置：“去年信都之战，黄宏文他怀疑城中有大虞降兵，便将投降的大虞士兵全部坑杀，抛尸城外，那场景惨不忍睹。还有杨九灵将军，在阵前被林笔遥斩杀。”
周岳眼睛一亮：“军师是说，咱们也散播谣言，说山东军嗜杀成性、坑杀降兵，还背信弃义杀了杨九灵？”
“正是。” 邓正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咱们不仅要散播，还要比黄宏文做得更真。让士兵乔装成当年信都的幸存者，带着‘伤疤’进城哭诉；再让文书伪造黄宏文坑杀降兵的‘军令状’，找识字的书生在市集宣读。杨九灵的旧部在洛阳还有不少，可暗中联络他们，让他们出面佐证‘黄宏文诱杀杨九灵’之事，百姓本就同情弱者，定会信以为真。”
贺破虏仍有顾虑：“可这样相互抹黑，只会让百姓对两军都心生厌恶，于我军也无利啊。”
周铭谅放下茶杯，语气深沉：“老贺，你太过耿直了。眼下决战在即，民心向背直接影响军心。咱们不是要赢舆论战，是要让百姓不再偏向山东军，让他们觉得‘两军都不是善类’，便不会再帮着黄宏文鼓噪。更何况，”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将，“这场舆论战，绝非明日决战后就能结束。即便咱们赢了龙门坡之战，要彻底收服中原民心，仍需与山东军长期博弈，这不过是开始罢了。”
众人皆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周铭谅的目光早已超越了明日的决战，看到了战后的中原格局。陆承钧拱手道：“主帅高见！末将愿派麾下亲信进城，协助军师散播消息！” 薛羽也道：“我让粮队的人配合，装作从信都过来的商贩，帮着佐证谣言！”
周铭谅点头，看向邓正明：“此事便交由军师全权负责，务必在明日决战前，扭转民心风向。老贺、老陆，你们加紧操练兵马，明日决战，咱们不仅要在战场上赢，还要让黄宏文看看，玩阴谋诡计，他还嫩了点！”
帐外，夕阳渐渐西沉，将洛阳城的轮廓染成一片血红。城内，山东军的谣言仍在发酵；暗处，周军的反击计划已悄然展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随着明日的决战，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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