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倩元很自然地掏出手机——很好，果然没有信号。这地方就像一座孤岛，彻底与外界隔绝。
她将早已嚼得没味的口香糖用纸巾包好，随手扔进垃圾桶。随后按下呼叫器，很快便有工作人员敲门进来，将仍有些失神的张不器带了出去。
处理完这些，苏倩元与其他几位“玩家”会合，一同前往晚宴现场。
沿途的装饰极尽奢华。另外三位玩家神态自若，显然不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场合。
她们低声交谈着，用的是某种行业内的隐语，苏倩元只捕捉到几个零碎的词：“成色”、“稳定期”、“耗损率”。
晚宴设在一处挑高的大厅。水晶灯折射着晃眼的光，长桌上铺着洁白餐布，银质餐具摆放得一丝不苟。现场除了她们这些“客人”，还有不少身着正装、戴着面具的男女——或许是这个“牡丹台”的管理者，或许是其他关联方。
服务生安静地上菜、斟酒，气氛看似优雅寻常，可苏倩元能感觉到无数视线隐晦地扫过她们这一桌。那不是对宾客的礼貌注视，更像是在评估，在衡量，在观察“货品”被挑选后，“买家”的反应。
林蓉在她身边坐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花’都送回去了？”
苏倩元轻轻“嗯”了一声，目光掠过不远处一个正在与人交谈的中年男人——那人胸前别着一个小小的银色牡丹徽章，应该是这里的中层管理人员。
“刚刚听到些有意思的，”林蓉切着盘中的牛排，动作优雅，语调却很低，“下一批‘牡丹’的‘培育’方向好像要调整，说是要增强‘服从性’和‘耐受性’。”
苏倩元抬眼：“用药物？”
“恐怕不止。”林蓉的刀尖在餐盘上轻轻一顿，“好像涉及一些……神经接驳方面的试验。”
苏倩元没再接话，只是端起酒杯，浅抿了一口。
酒液滑过喉咙，带起一丝涩意。
她不动声色地环视全场，将那些零碎的信息、微妙的表情、不经意的对话片段——记在心里。这个“牡丹台”，远不止是一个供人挑选玩物的奢华场所。
而她们这些“玩家”，无论扮演的是“牡丹”还是“客人”，都不过是这套系统里暂时保持清醒的变量。
宴至中途，主持人登台，说着些冠冕堂皇的欢迎辞与祝福语。而在大厅侧方的阴影里，苏倩元看见几名白衣工作人员安静地推着一辆盖着白布的推车，迅速穿过廊道，消失在尽头。
白布之下，隐约勾勒出人形轮廓。
她收回目光，将杯中残酒饮尽。
灯火辉煌的晚宴还在继续，觥筹交错间言笑晏晏。
而在另一侧，“牡丹4号”张不器正蜷在破烂墙角的阴影里，盘算着如何从这鬼地方逃出去。
翻墙？他透过高窗缝隙瞥见过外围——电网交错林立，守卫荷枪实弹，每隔五分钟就有一队人面无表情地巡逻而过。
制造混乱引来注意？风险太大。一旦行为超出“牡丹”这个角色应有的疯癫范畴，ooc的判定随时可能落下，那意味着比单纯死亡更麻烦的后果。
怎么办？
他靠在粗糙的墙面上，背部的鞭痕和体内未散尽的药力相互撕扯，烧出一片焦灼的烦闷。就在他反复推翻一个个逃生念头时，房间的铁门突然被“哐”一声推开。
几个男工鱼贯而入，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开始对室内所有“牡丹”进行粗暴而彻底的搜身。
张不器心头一紧，立刻顺从地举起双手，任由对方拍打揉捏自己衣物的每一寸。
这时，他才突然想起苏倩元之前喂他的那块口香糖——以及自己偷偷吐在里面的那颗“糖果”。
难道……自己被出卖了？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回去。没有道理，苏倩元若是想害他，根本不必如此迂回。
正混乱思索间，两个“牡丹”被男工粗暴地拖了出去。张不器眼神微动——那两个人他认得，进入游戏时他们是副本里的Npc。
原来如此。
后来他才知道，是那两个Npc不知用什么手段偷到了钥匙，想要解开锁链逃跑，结果被发现，这才触发了这次大搜查。
所以苏倩元临走前对他耳语的那句“明晚见”，其实是这个意思？
——让他再等等。
行，明白了。
张不器一向是个听得进劝的人，尤其是当这个“劝”很可能来自一个比自己更清楚局势、且暂时站在同一阵营的玩家时。
他果断放弃了今晚所有不切实际的逃脱念头，在搜身结束后老老实实回到自己的床位，躺下，闭眼，努力让呼吸平稳下来。
只是背上那被鞭子抽过的地方，明明隔着衣服，却总像是被无数细针反复扎刺一样，传来一阵阵尖锐而顽固的疼。
这疼，不太对劲。
不单是皮肉伤该有的灼热与胀痛，更像有什么东西，顺着破开的皮肤，悄悄钻了进去。
而林蓉独自留在套间里，垂眸凝视着手中那个密封袋。
袋中是暗红色的血液，在灯光下泛着粘稠的光泽。那是苏倩元不知道怎么从张不器背部的鞭痕附近，借着处理伤口的时机，悄然采集的。
她沉默了片刻。苏倩元的叮嘱言犹在耳：“处理掉，别留痕迹。”
林蓉没有犹豫，转身走进浴室，摁下按钮，哗啦一下，这袋血随着包装，冲进去了下水道里。
她洗净手，擦干，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婉平静的神情，仿佛刚才只是扔掉了一片用过的纸巾。
就在这时，一阵隐约的骚动从晚宴厅的方向传来，混杂着器皿碎裂的声响和几声短促的惊呼。
林蓉抬起头，眼神里掠过一丝了然。
行动开始了。
她们几个“买家”——苏倩元、她自己、陶元知，以及另外两位——虽然身份任务各有不同，但最终的“通关要求”却是一致的。在这短暂而诡异的“联盟”里，陶元知展现出的接受能力和果决，是苏倩元和她都愿意接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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