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光消散。
神一原本挺拔的身躯，此刻已瘦得皮包骨头，脸色惨白如纸，连坐直的力气都没有，噗通一声瘫软在地，只能趴在那里，艰难地喘息着。
他还活着，但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人们呆呆地看着他，感受着身体里力量的缓慢恢复，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原来……真的有蛊虫。他真的是用自己的命在救我们。
这和尚……怎么这么傻？
就在这时，许仙分开人群，一步步走上前，脸上带着讥讽的冷笑：“法师，你真是好算计啊！”
众人惊讶地看向他。
许仙指着奄奄一息的神一，声音洪亮：“你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就演了这么一出苦肉计！”
“若真如你所说，这蛊虫如此恶毒，且有幕后主使，那我问你，它们凭什么听你号令？几千只蛊虫入体，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转向茫然的百姓，大声道：“我看，这蛊虫根本就是你自己下的！现在不过是装可怜，想博取同情，苟延残喘罢了！”
陈默在客栈上赞叹：“这许仙，一点不木讷，这是把人性的弱点拿捏得死死的！”
果然，这漏洞百出的指控，竟无人出声反驳。
短暂的沉默后，有人开始附和：
“许大夫说得对！”
“肯定是这样！自导自演！”
“想让我们心软？呸！”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身影，眼神变得凶狠而恐惧。
他们想起自己刚才为了活命逼迫他的丑态，想起佛光下暴露的内心阴暗……
他们知道自己对不起他，但越是愧疚，就越希望他立刻死去！
只有他死了，这一切才能被掩盖，他们才能心安理得地继续活下去！
神一趴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看着那些逐渐围拢上来、面目狰狞的人群，听着最恶毒的诅咒和污言秽语。
他看向许仙，用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你这又是何苦……你以为，是你赢了？”
许仙心底压抑已久的嫉妒、怨恨、疯狂，再也控制不住！
他感觉到神一体内的蛊虫已经吸干了神一的一切，开始一只只飞回！
百姓们惊恐后退。
许仙张开双臂，任由那些变得更加狰狞强大的蛊虫涌入自己体内，放声狂笑！
他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瞬间冲破凡俗的界限，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层次。
半神！
强悍的威压笼罩全城，尚未恢复的百姓们被压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许仙悬浮在半空，俯瞰着蝼蚁般的众生，得意地看向神一：“当然是我赢了！你高高在上，你受尽爱戴！可现在呢？”
“你像条狗一样趴在我脚下！那些曾经爱戴你的人，像玩物一样被我玩弄于股掌！你又能奈我何？”
神一艰难地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喘息着说：
“你说错了……是你，又能如何？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力量，然后呢？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许仙狂笑，声音响彻云霄：“告诉你们这些蠢货也无妨！”
“瘟疫是我放的！蛊虫也是我种的！神一和白素贞给你们的药，根本没有问题！他们才是真正救了你们命的人！而你们……”
他指着脚下恐惧的人群，“刚刚，却亲手把唯一的救星逼上了绝路！你们当中，很多人甚至心知肚明！”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每一个人。
那个老实巴交的许仙才是恶魔！
而他们，因为内心的卑劣，亲手铸成了大错！
现在，还有谁能救他们？
许仙享受着他们的绝望，冷笑道：“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再次被蛊虫寄生，成为我的养分，二……”
他指向地上的神一，如同戏弄老鼠的猫，“杀了他！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全城死寂。
许仙笑吟吟地看向神一：“你猜，他们会怎么选？”
神一脸上竟然也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尽管虚弱，却异常清晰：
“我们都很清楚……他们会选择杀了我。然后……你会反悔，他们依旧难逃一死。”
许仙哈哈大笑，毫不掩饰：“没错！他们也知道！但他们还是会这么做！”
人群中，那个老秀才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老泪纵横，不敢看神一的眼睛：
“法师……老朽……老朽对不住你……可老朽可以死……我那小孙子……他得活啊……”
紧接着，一个，两个，十个，百个……越来越多的人挣扎着站起来。
他们满脸泪水，表情扭曲，充满了羞愧、痛苦、挣扎，但最终，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他们捡起地上的石块、木棍，一步步，朝着那个曾牺牲自己拯救他们的身影，缓慢而坚定地围拢过去。
空气凝固了，只剩下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抽泣声。
阳光照在这一张张被恐惧和自私扭曲的脸上，也照在那具奄奄一息、却依旧平静的躯体上。
陈默挥手布下一道无形的结界，将客栈二楼的气息彻底隐藏。
李平常周身气血微微翻滚，和周然一左一右，死死按住几乎要冲出去的白素贞。
“他快死了！你们放开我！”
白素贞泪如雨下，挣扎着。
陈默却显得异常平静，甚至有点百无聊赖地靠在窗边，
看着下方即将发生的惨剧，语气甚至带着一种淡然。
“成佛这种事，光靠埋头苦修是没指望的。”
“修为再高，顶天就是个护法罗汉。什么是佛？导人向善，舍己为人呗。”
“自从佛祖搞出割肉喂鹰、以身饲虎的经典桥段后，这套路就特别流行。”
他转过身，看向白素贞：“你是女娲后人，按老天爷和佛门的原定剧本，此刻躺在下面当饵的，本该有你一个。”
“要是许仙心再黑点，说不定还会逼你为了救这些百姓献身。”
“然后你挂了，百姓醒悟了，神一爆发了，干掉许仙，立地成佛，皆大欢喜——就你一个牺牲品。”
陈默撇撇嘴，“神一那家伙当然不干。所以，麻烦你，老老实实坐在这儿。”
周然一脸嫌弃地捅他：“喂！你刚才那副腔调，活脱脱像个幕后黑手反派！”
白素贞绝望地看着下方：“可是……他们会杀了他的！”
陈默点头：“对，他们会。”
“但是，谁规定被杀就一定会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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