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武汉市直属王氏集团的一家高档医院的特护病房内，王振国正小心翼翼地帮父亲穿上西装。王老爷子的手臂，经过几天的病痛折磨，瘦的出奇的快。皮肉下的骨头还似乎根根分明。原本合身的衬衫，现在空荡荡地挂在身上。
爸！您这！不然还是把调查组叫过来吧！王振国系着领带，声音发紧，您这样子...
王老爷子叹了口气，轻轻摇摇头，蜡黄的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你不懂这里面的事情...那些弯弯绕绕...再说我们是生意人，得配合政府的调查。
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急忙用手帕捂住嘴，拿开时，上面已沾满暗红色的血迹。王老爷子的身体，似乎丝毫没有好转。
小诺站在一旁看着公公和丈夫的一举一动，心里满是心疼。
等着公公穿戴整齐后，她才红着眼眶递上药片和水：爸，至少先把止痛药吃了。
王老爷子伸出手颤抖的接过药片，仰着头吞下药片，闭眼缓了几秒，然后睁开眼看向儿子：振国，给我说说...军区那边...
听到父亲的询问，王振国喉结滚动了一下。掏出手机，解锁屏幕——北京军区发来的假期通知赫然在目，上面冰冷的日期像一把刀插在他心上：2023年10月8日。只剩三天了。
爸，我...三天后假期结束，我。。。
他声音哽住了。四十年人生中，他第一次对那身军装产生了动摇。
王老爷子却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老人颤抖着站起身，扶住儿子的肩膀，这三天...把能做的做了就行。
在父子俩说话之余，小诺默默推来轮椅。但王老爷子看都没看一眼，挺直腰杆走出了病房。王振国望着父亲佝偻却倔强的背影，胸口像压了块巨石。
王氏集团总部会议室，纪委监委的调查组已经等候多时。看到王老爷子被儿子儿媳搀扶着进来，调查组长明显一怔：王老先生，您身体...
不碍事。王老爷子在主座坐下，声音虚弱却清晰，开始吧。
调查组迅速进入正题。投影仪亮起，第一张幻灯片是景凯医疗近三年的资金流向图，密密麻麻的箭头指向十几个离岸公司。
我们追踪到，调查组的女组员指着图表，这些资金最终汇集到开曼群岛的一个账户，户名是蓝天投资。而这个账户在过去两年间，向格伦医疗的高管支付了超过两亿元人民币。
王振国坐在父亲身旁，能清晰地感受到老人身体的颤抖。但王老爷子的声音异常平稳：景凯医疗是独立法人...资金操作与王氏集团无关。
问题就在这里。调查组长推过一份文件，根据我们调查，这些资金中有70%来自王氏集团的担保贷款。而担保文件上...他停顿了一下，有您的亲笔签名。
此时，会议室瞬间安静。王老爷子盯着文件，眉头紧锁：这不可能...我从没签过...
王振国突然发现父亲脸色不对，连忙扶住他摇晃的身体。
王老爷子摆摆手，拿起文件仔细查看。突然，他手指停在签名处：这不是我签的。他抬头看向调查组长，2021年3月...我当时在德国考察，有出入境记录为证。
调查组成员交换了一下眼神。男组员迅速翻动资料：确实...这里有一份您当时在柏林参加会议的报道。
而且，王老爷子指着签名细节，我签名最后一笔习惯上挑，这个明显是模仿的。他转向儿子，振国，去找吴副总把档案室21年3月的董事会议记录调出来。
王振国立刻起身，却在门口被李岩拦住：王总，我刚查过了...那段时间的会议记录缺失了。
什么？王振国心头一紧。
不止会议记录，李岩压低声音，那段时间的监控录像、电子日志...全都不见了。
王振国回到会议室，俯身在父亲耳边告知这一情况。王老爷子的手猛地攥紧了座椅扶手，指节发白。
调查组长敏锐地察觉到异常：有什么问题吗？
21年3月的档案遗失了。王老爷子沉声道，但我可以肯定，这份担保合同是伪造的。
我们会核实。调查组长做了记录，然后翻开另一份文件，更大的问题是这个——他推过一叠银行流水，王氏制药厂近五年向境外支付的技术专利费，累计超过十五亿元。而收款方...
王振国看到父亲脸色骤变。
是格伦医疗的子公司。调查组长声音严肃，也就是说，不仅是景凯医疗，王氏集团的核心业务也涉嫌参与这场跨国犯罪。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王老爷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间渗出。小诺慌忙递上手帕，却被老人推开。
这些付款...王老爷子声音嘶哑，都有正规合同和发票...合法合规...
表面看确实如此。调查组的女组员打开笔记本电脑，但我们发现，这些所谓专利技术在国内根本不存在对应产品。更可疑的是...她点击播放键，听听这个。
扬声器里传出王景凯的声音：...老爷子那边不用担心，制药厂的账都做平了...每年十几个亿的流水，足够掩盖我们的操作...
录音戛然而止。王老爷子面如死灰，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
这段录音是王景凯的夫人提供的。调查组长补充道，她还交代，您对此事知情并默许。
胡说八道！王振国猛地站起来，我父亲绝不可能——
振国！王老爷子喝止儿子，然后转向调查组，我需要时间核实这些指控。
调查组长沉吟片刻：鉴于您的身体状况，我们给您24小时。明天这个时候，请提供相关证据证明这些付款的合法性。否则...他合上文件夹，我们将依法冻结王氏集团所有资产。
离开会议室时，王老爷子几乎无法行走。王振国和小诺一左一右搀扶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老人身体的颤抖。
爸，先去医院吧。小诺声音哽咽。
王老爷子摇摇头：去档案室...必须找到原始凭证...
集团档案室里，王振国和小诺陪着王老爷子坐在沙发上，一旁的财务李岩和吴副总连同几名财务人员翻箱倒柜，却始终找不到关键年份的财务底稿。王老爷子坐在沙发上，脸色越来越差。
王总，李岩满头大汗地跑来，技术部恢复了部分删除的电子档案！21年3月确实没有董事会决议记录，但...他递过一份打印件，我们找到了当时的邮件往来。
王振国快速接过文件，浏览邮件内容，眉头越皱越紧：三叔以父亲名义召集了临时董事会...然后...
然后篡改了会议纪要。李岩咬牙切齿，他利用您父亲出国考察的空档，伪造了担保文件。
王老爷子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家门不幸...
王振国正要说话，但却无从说起。他想留下来帮帮父亲，可单位的假期是如山的军令。
想到这些，他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三天后就要回去，可家族企业危在旦夕，父亲病重，妻子怀孕...这一切该怎么办？
看到了丈夫的异样，小诺轻声问。
振国？怎么了？
听到妻子的声音，王振国迅速锁上屏幕：没什么。
给妻子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后，他转向父亲，爸，现在至少能证明那份担保合同是伪造的。
不够...王老爷子摇头，制药厂的专利费才是关键...如果解释不清资金来源...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面前的档案箱上。
王振国和小诺同时惊呼。
王老爷子摆摆手，颤抖着从内袋掏出一把钥匙：我办公室...保险箱...有真相...话未说完，老人昏了过去。
叫救护车！快！王振国一把抱起父亲，冲向电梯。
小诺紧跟在后面，突然拉住丈夫的手臂：振国，你的手...
王振国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正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疲劳，而是一种深切的无力感。作为军人，他习惯了令行禁止；但作为儿子，此刻他只想违抗一次军令。
小诺跟在丈夫身后，一边急切的奔跑，一边安慰丈夫。
爸会没事的...我们...一起想办法...
下楼后，王振国双臂颤抖的抱着父亲，听着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王振国望着怀中昏迷的父亲，又看看怀着孕的妻子。
第一次对自己的军旅生涯和自己的性格坚守，产生了动摇。军装赋予他荣耀，却也让他缺席了太多家族责任。他一直按自己的梦想活着，但真正该他担负的，却从未尽到责任。
如今，是继续做保家卫国的军人，还是做守护家族的子孙？在王振国的心里，像个钟摆一样的不停摇晃。
救护车抵达医院时，王老爷子被直接推进了抢救室。医生初步诊断是肝衰竭引起的消化道大出血，情况危急。
王振国拉着妻子的手，站在抢救室外，一次次的自责如潮水来袭。。。
不知不觉中，眼泪无声地滑落。小诺安慰的抱住了丈夫，却被王振国不停颤抖的身体，刺痛了内心。
王振国回抱妻子，却说不出一句话。他想起父亲常说的那句话——王家这情况，只是冰山一角。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以来逃避的家族责任，早已成为压垮父亲的沉重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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