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潮水般涌入。
八年前。
学校附近的窄巷。
路灯照射在一连串的垃圾桶旁，映出繁华精致的城市中最凌乱肮脏的一面。
“你眉毛下面两只眼睛白长那么大，每天眨巴眨巴除了好看没别的用处，看不见他眼睛里都是你妹妹？”
费鹰脸上带着伤，眼神却凶得像狼崽子。
“他不喜欢你。”
其实现在再看，绿萍才发现，当时的费鹰相当沉不住气。
可惜当时的她，并没有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更没有感受到他乍一听很不入耳的警告中，明晃晃的替她报不平的心思。
彼时的她，心高气傲。
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是学校里的焦点。
是真正意义上眼高于顶的小天鹅。
她不见得真的非常喜欢楚濂，但多少会因为身边有一个阳光帅气、被很多女孩视为白马王子的存在而感到欣喜。
费鹰却毫不客气地毁了她的骄傲和欣喜。
绿萍是汪妈妈带大的。
早年间她的脾气秉性，其实真的和母亲非常相似。
她不能容忍费鹰这样对自己讲话。
所以才会一气之下，拨通了那个报警电话。
“怎么，生气了？”
费鹰的声音把绿萍从回忆中拉出来。
绿萍倒是没生气，只是想到费鹰那狼崽子一样的眼神，说：“你当时对我那么凶，怪不了我。”
费鹰低低笑了声，“是，所以我现在不是改了吗。”
绿萍：“你哪里改了。”
“那你倒是说说，我什么时候凶过你？”
“你虽然不会用嘴巴凶了，但是你的眼神还是很凶。”绿萍说。
尤其是上次两个人吵架的时候，他每每看过来的眼神，都如同寒风过境。
她没想到她认认真真的控诉，却换来男人的轻笑。
“嘴巴。”费鹰故意把字咬得很轻很暧昧，“喜欢吗？”
夜风中的凉意像是突然就散了。
绿萍觉得接听电话的那只耳朵都快要热得冒烟。
他怎么就能把话题拐到这里来的！
绿萍捂着听筒，语速很快，逃避一样地说：“我要回去睡觉了。”
“小天鹅。”
费鹰喊她。
尾音带着缱绻。
绿萍的心尖尖麻了一下，像是被电流扫过。
“干嘛。”她问。
“明天几点回来，我去接你。”费鹰说。
“下午四点。”
“好。”费鹰又问，“付凯，上次你见过的，又开了家新店，想找几个朋友一起热闹热闹，明晚一起吗？”
“行。”绿萍答应，“我可以带颜颜去吗？”
陆颜很小的时候就去了美国，国内没什么朋友。
“当然。”费鹰说。
绿萍挂断电话。
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和费鹰。
他们的关系，现在到底算什么呢。
他接受了她的条件，她也接受了他的约法三章，但然后呢？
绿萍看着被风吹动的湖水。
突然觉得，如果有一天，费鹰跟她说想要退出这段‘不能谈感情’的关系。
那她大约，会有一点难过。
……
同一时刻。
楚家。
“紫菱，吃晚饭了。”楚濂在餐厅里面喊。
紫菱砰地一声打开门，抱着笔记本电脑从卧室里冲出来，把电脑捧到楚濂眼前，“楚濂，你快看！”
楚濂定睛一看。
邮箱里，赫然是一封来自出版社的邮件。
“我的书，我的梦女孩，可以出版了！”紫菱的声音雀跃极了。
楚濂疑惑：“可是你的书不是还没写完吗？”
他皱着眉头，看着邮件落款处的编辑和出版社信息，“没听过这个出版社，靠谱吗，紫菱，你小心一点，别被骗了。”
紫菱满心欢喜，却被楚濂兜头一盆凉水泼下来，兴奋散了大半。
“我早就查过了，虽然小是小了点，但是绝对不是骗子。”她闷闷地说，“没写完也可以签约的，只不过需要一些额外的流程而已。”
楚濂意识到自己扫了兴，赶紧扬起笑脸，“我就知道，我的小鸭子是最棒的！”
“爸，妈，楚沛！”
楚濂把家人都叫过来，围着电脑站成一圈。
“给你们看看，紫菱的书已经被出版社联系了，我宣布，中国文坛很快就要升起一颗冉冉的新星了！”
楚爸爸和楚沛都很捧场，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紫菱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楚妈妈从锅里盛汤出来，端到桌上。
“妈。”楚濂叫她，“你看，你来看啊。”
楚妈妈敷衍地扫了眼屏幕，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嗯，新星，恭喜了。”
自从知道紫菱已经被汪妈妈扫地出门之后，楚妈妈对她的态度肉眼可见地比之前更差了。
楚濂眉头狠狠皱着，刚要开口，又被紫菱拦住，摇摇头。
算了。
一家人落座。
楚濂给紫菱夹了一块糖醋小排喂到嘴里，“来，紫菱，写书废脑子，多吃点。”
紫菱嘴巴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对了楚濂，编辑还说，等签约之后，就会有专门的团队帮我宣传我的书，到时候啊，还要给我安排电视台的个人专访呢！”紫菱的眼睛闪着光。
楚濂吃饭的动作慢下来，“个人专访？上电视？”
紫菱一无所觉，憨憨地点了点头。
楚濂还没想好怎么措辞，只听楚妈妈轻飘飘接了一句：“女孩子家家，怎么这么爱出风头。”
紫菱：“……”
她刚刚已经忍了婆婆一次，这次不想忍了。
“绿萍当初三天两头上台表演，电视报纸的采访铺天盖地，怎么也没见你嫌她爱出风头呢。”
她不提绿萍还好。
一提绿萍，楚妈妈就想到，如果当初嫁过来的人是绿萍而不是紫菱，他们的日子大约就不会过得这么不安生了。
最起码，舜涓绝对不会不认绿萍这个女儿的。
楚妈妈把筷子啪地放在桌上，嘲讽：“绿萍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你哪点够得上跟你姐姐比。”
“我哪里不能跟她比？”
紫菱不服气地也把筷子摔了。
“她姓汪，我也姓汪。”
“她是我爸妈生的，我也是我爸妈生的。”
“是，她优秀，她会跳舞，她闪闪发光，站在哪里，哪里就是人群的焦点。”
“可你不能因为她很优秀，就把我贬得一文不值。”
紫菱直直地看向楚妈妈，目光坚定。
“电视台的采访，我一定要去。”
“我要告诉所有人，我汪紫菱，不比姐姐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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