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城的上空，一层极薄的云屏在主环路外侧缓缓游走。
那是界史总署的观测幕。
平时远看，只像是一圈淡淡的光晕。
只有在有数据落下时，才会短暂亮起一点。
……
灵工大学西侧，一栋不起眼的灰楼半腰。
云素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那圈光晕在远处不紧不慢地转。
她的识别卡在手心里轻微发热。
【来自：界史总署·上限课题青年组】
【内容：预备班作业筛选结果——异常样本一份】
下面是一行简短的注释：
【关键词：荒古、天星宫、守墓人。】
她低头，轻轻点开。
……
《荒古上限估算报告》投影在她面前。
模板很简单。
五栏。
等级、结构、量劫记录、外界干预、潜在上限。
写字的人显然很熟悉“怎么填表”。
没有多余的形容词，也没有太多抱怨。
只是把该写的东西，一条条摆上来。
【等级：宙级初期（第二轮量劫后），上限理论值：宙级中段至后期。】
【结构：一界四域一海，主脊为荒古兽脊……】
云素看得很快。
直到“量劫记录”里出现“天星镇荒古”几个字，她的指尖才停了一下。
【第二轮裁决之后，本土修士方艺可以明沌七界为针，引荒古龙脉为线，于北域一隅暂封正门……】
这一条写得很克制。
把“裁决”和“封门”放在同一行里，却没有用任何情绪词。
只是客观地记了一句——
【此役之后，荒古整体落位宙级初期，本源活性暂稳。】
云素眯了眯眼。
她伸手，在空中一抹。
整份报告被送入一座缩小版的“上限沙盘”里。
那是一片空中悬浮的光雾。
光雾中，隐约可见几个被标记出来的大界轮廓。
九霄、灵师、荒古……还有几块名字被淡淡遮去的旧界轮廓，各自的曲线像细线一样缠绕其上。
叶行写的那几句，迅速在“荒古”那一块上亮起。
原本模糊的第二轮量劫后段，被标记出一条更清晰的“可能轨迹”。
“算得不算完备。”云素低声道。
“但大体方向没有错。”
……
她把视线落在报告最后一栏。
【若封界后本土势力能够在一至两轮大周期内自修结构，上限仍可回升。】
【前提是——外界不再以“护界”为名，强行插手。】
她看着那行字，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在一旁打了一个小标记。
【备注：此条不宜在公开课堂长时间停留。】
“公开讲太多，会被当成‘煽动’。”她对桌上的一枚小小的“律印”说道。
律印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
那是律脉那边的答复——
表示同意。
……
云素把整份报告收起。
识别卡上跳出叶行的基本信息。
【魂源：特级】
【修炼：空白】
【预备方向：脉师—数师交叉】
【备注：荒古界存在接触记录；九霄界有间接记录。】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素素这丫头，眼光倒是没变。”她喃喃。
视线在上限沙盘上滑过。
九霄那一块，曲线明显比从前平缓了许多，却在某些细节处泛着奇异的波纹——那是诸天商盟在不同小世界里折腾出来的“信息噪声”。
再往前，是几座已经彻底暗下去的旧界。
名字和编号都被律脉遮掉，只剩下“第一至第六界”的淡淡痕迹。
那些痕迹告诉她——
如果算得不清楚，世界是会掉下去的。
她知道这话没人听见。
但说出来之后，心里的某个角落稍微松了一点。
……
“把这份报告的摘要送一份给闻简。”云素对灵网道。
“让他在下一次小班讨论时，看情况点到这一条。”
“只提结构和上限，不提名字。”
光幕上的确认符号亮了一下。
【已记录：世界上限概论·预备班专题研讨一】
【主题：从一个封界事件谈本土决策对上限的影响。】
【主持：闻简；点评：秦素。】
云素满意地点点头。
“让他自己慢慢认。”她低声道。
“别一上来就把所有的线都扯到他身上。”
……
同一时间。
适应区。
叶行正在和他的机傀儡争论一道作业题的写法。
“这题不是问‘荒古有没有回升空间’，而是问‘哪种结构调整更适合提升上限’。”机傀儡把光幕往他面前推了推。
“你写的这一段，更像是战后总结。”
“战后总结也是结构调整的一部分。”叶行说。
“你们想要的答案，是把龙脉、界门、护界阵拆开来讨论。”
“我写的，是人。”
机傀儡歪了歪头。
它的思维核心是算式。
“人是变量。”它认真道，“不是参数。”
“变量多了，模型不好收敛。”
“你们这一界，恰好就是变量太少。”叶行反驳。
“上界把世界当供能池看，荒古那帮想拿名额的人，又把所有变化都往‘飞升’这一个目标上挤。”
“九霄那边，当年也是这么干的。”叶行道。
“名额、飞升、护界，一句接一句。”
“最后剩下的空间，才需要有人去做‘不合算’的选择。”
机傀儡沉默了一瞬。
它调出了闻简课堂上的一段讲义。
【注：上限课题的第一层，是看世界。】
【第二层，是看人——看那些让世界曲线拐弯的人。】
“从数师的标准来看，你这段写得太长，太主观。”机傀儡道。
“但从闻师长的标准来看——”
它顿了顿。
“他可能会觉得，还可以再长一点。”
叶行笑了。
“那就留给他去挑。”他说。
“反正预备生保底有一次被点名的机会。”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我在九霄听过不少‘大局’的故事。”
“大多数都是从个人境界讲起，最后落在世界上限，却从来没人把那几条曲线摆在我面前。”
“这一次，总得看一回完整的。”
……
争论被一则提示打断。
识别卡轻轻震了一下。
光幕弹出一条新信息。
【通知：世界上限概论·预备班专题研讨一】
【时间：三日后，午后第三节。】
【地点：灵工大学·数脉三号讨论室。】
【参加人：预备班部分学员（名单略）；主持：闻简；辅助点评：秦素。】
【备注：本次研讨部分内容将接入上限沙盘，涉及荒古、九霄等界之公开曲线。请提前完成相关作业。】
叶行看了一眼“秦素”两个字。
“这是谁？”他问。
“数脉少脉主。”机傀儡回答，“上限课题青年组里，专管灵算模型的一位。”
“她会看我的作业？”叶行随口问。
“她已经看过了。”机傀儡道。
“要不然，你不会收到这条通知。”
叶行“哦”了一声。
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把那条通知往后一拖，钉在了识别卡的首页。
“三天时间。”他说。
“够我把荒古这一版先理顺一遍。”
机傀儡看着他。
“你打算在研讨课上说多少？”它问。
“看别人写多少。”叶行道。
“世界这么大，不可能只靠我一个人算。”
他抬头望向窗外。
主环路在远处缓缓转动。
界纹采样器静静地躺在桌角。
霓城的光从塔与塔之间落下来，在他的桌面上铺了一层很薄的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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