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捏着那张三指宽的红色奖状,指腹蹭过上面烫金的“先进生产者”五个字,心里却没多少热乎劲。李书记刚才拍着他肩膀说“好好干,明年争取评公社级”时,他眼角余光瞥见墙角蹲着的二柱子,那小子正用烧火棍在地上划圈,嘴角撇得能挂住油壶。
“舟哥,发啥愣呢?”陈铁牛的大嗓门撞碎他的思绪,这家伙手里攥着个豁口的粗瓷碗,碗底还沾着玉米糊糊,“李书记让你去仓库领奖励,说是二十斤玉米,还有块肥皂!”
林舟把奖状往兜里一塞,纸角硌得肋骨生疼。他太清楚这“奖励”的分量——眼下队里食堂的玉米糊糊都快掺一半野菜了,二十斤玉米够普通人家撑小半个月,这时候拿出来,不是荣誉,是招眼的靶子。
“领啥领,”林舟往灶膛里添了块硬柴,火星子“噼啪”溅到脚边,“跟李书记说,玉米给五保户王大爷送去,肥皂给赵大娘,她孙子上周掉泥坑里,正缺这玩意儿。”
铁牛瞪圆了眼:“那可是奖励!你拼死拼活种试验田挣来的!”
“你懂个屁。”林舟踹了他一脚,“昨儿三队的老马,就因为领了公社发的两尺布票,被人举报说‘投机倒把’,布票没收还罚了五天工分。你想让我步他后尘?”
铁牛脖子一缩,挠着头不说话了。这小子力气大心眼实,就是缺根弦,得时时敲打。林舟正琢磨着怎么把这“先进”的名头摘干净,院门口突然飘来赵大娘的嗓门,比铁牛还亮三分:“小舟!在家不?张组长带人气势汹汹地来了,说是要查‘奖励物资来源’!”
林舟心里“咯噔”一下,抓起靠在门后的锄头就往外冲。刚到院门口,就看见张组长带着两个穿干部服的年轻人站在那儿,三角眼在墙上新贴的奖状上扫来扫去,像鹰隼盯着肥肉。
“林舟同志,”张组长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手里的搪瓷缸子晃出半缸子茶叶沫子,“听说你领了二十斤玉米?按规定,个人奖励不得超过十斤,这超额的部分,怕是不合规矩吧?”
林舟把锄头往地上一顿,震起的尘土迷了张组长的眼:“张组长说笑了,那玉米我压根没领,让李书记分给五保户了。不信您去问,王大爷这会儿估计正煮玉米呢。”
“哦?”张组长显然不信,往前凑了两步,鼻尖快顶到林舟脸上,“那肥皂呢?总不会也给人了吧?”
“给赵大娘了。”林舟侧身让开,露出站在门后的赵大娘,“大娘,您把肥皂拿出来给张组长瞧瞧,是不是队里发的奖励?”
赵大娘早把肥皂攥在手里,这会儿举得高高的:“张组长您看!小舟这孩子心善,知道我家小孙子爱滚泥坑,特意把奖励给我了!这有啥不合规矩的?难不成做好事还犯法?”
旁边围观的乡亲们也跟着起哄,有说林舟实诚的,有骂张组长多管闲事的。张组长被堵得脸色发青,狠狠瞪了林舟一眼:“就算玉米肥皂处理了,那试验田的肥料呢?有人反映你用了‘来路不明的东西’,这事必须说清楚!”
林舟心里冷笑,绕来绕去还是奔着复合肥来的。他往试验地方向扬了扬下巴:“张组长要是不放心,咱现在就去地里,随便挖,挖着半点‘不明东西’,我任凭处置。要是挖不着……”
“要是挖不着,我给你赔礼道歉!”张组长抢话,显然笃定能查出问题。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试验田走,路过食堂时,林舟瞥见二柱子正蹲在墙根啃红薯,看见他们立马把红薯往怀里塞,那慌张样跟偷了鸡似的。林舟心里有数,这举报信十有八九是这小子写的——前阵子评工分,二柱子少算了五分工,非说是林舟在记工册上动了手脚,闹了好几天。
试验田里的冬小麦长得确实喜人,绿油油的齐腰高,比旁边地里的高出一大截。张组长蹲下去,手指戳着土坷垃翻来翻去,跟找金条似的。那两个年轻人也没闲着,拿着小铲子把麦苗连根拔起,连土带根装了半布袋。
“怎么样张组长?”林舟抱臂站着,“土里除了牛粪羊粪,还有别的不?”
张组长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半天憋出一句:“把这些土带回公社化验!要是查出化肥成分,看我怎么收拾你!”
“随便查。”林舟笑得坦荡,心里却稳如老狗——他早把复合肥的包装袋烧了埋在乱葬岗,肥料本身又是无标识的散装货,化验能查出啥?无非是氮磷钾含量高点,顶多算“肥力异常”,算不上硬伤。
张组长带着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围观的乡亲们却没散,赵大娘拉着林舟的胳膊直念叨“这姓张的就是故意找茬”,铁牛撸着袖子要去追,被林舟一把拉住。
“追啥?”林舟拍了拍他的胳膊,“让他查,查不出东西,以后就不敢再来捣乱了。”他转头看向人群里的二柱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二柱子,你前儿说记工册有问题,正好秀莲在这儿,让她把册子拿来对对?”
二柱子脸一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周秀莲这会儿也挤了过来,手里拿着个蓝布包,里面正是记工册:“二柱子哥要是觉得不对,我现在就给你重算,公社的人刚走,正好让他们评评理。”
周围人顿时明白过来,看向二柱子的眼神都带了点鄙夷。二柱子臊得满脸通红,梗着脖子喊:“我就是随口说说!谁要对账!”说完拨开人群就跑,跟被狗追似的。
人群哄笑起来,李书记不知啥时候站在边上,看着林舟眼里带了点欣赏:“你小子,倒是会借力打力。”
“没办法,李书记,”林舟叹了口气,“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硬气点不行。”他话锋一转,“那二十斤玉米,我还是觉得给王大爷合适,您看……”
“就按你说的办。”李书记摆摆手,“下午让铁牛送过去,顺便把肥皂给赵大娘送去。对了,县农科所的王干事托人捎了包菜种,说是给你试验用的,放队部了,记得去拿。”
林舟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事。王子墨捎来的菜种肯定错不了,种在塑料棚里,冬天能多出不少菜,不管是自己吃还是换票子都划算。他谢了李书记,拉着周秀莲就往队部走,铁牛跟在后面,还在愤愤不平地骂二柱子。
“别骂了,”林舟回头瞪了他一眼,“下午去王大爷家送玉米,顺便把他家的破柴房修修,那房梁都快塌了。”
“修它干啥?”铁牛不乐意,“王大爷无儿无女的,修了也没人记咱好。”
“要啥好?”林舟踹了他一脚,“前儿王大爷偷偷塞给你那两个煮鸡蛋,白吃了?”
铁牛挠挠头,不说话了。周秀莲捂着嘴笑,从布包里掏出块烤红薯塞给林舟:“刚从灶膛里扒出来的,还热乎呢。”
林舟接过来,烫得左右手倒腾,红薯皮裂开道缝,甜香混着热气钻出来,勾得人直咽口水。他咬了一大口,甜丝丝的暖流顺着喉咙往下淌,心里那点因为张组长和二柱子憋的气,散了大半。
到了队部,林舟拿起王子墨捎来的菜种,纸包里裹着十来种,有青菜、萝卜、甚至还有辣椒籽。他眼睛越看越亮——这年代的辣椒金贵得很,要是能种出来,换粮票布票都硬气。
“秀莲,”林舟把辣椒籽单独挑出来,“这玩意儿金贵,回头咱在塑料棚最里面辟块地,单独种。”
周秀莲点点头,指尖划过菜种包上的字迹:“王干事人真好,总想着咱。”
“他也不是白帮咱。”林舟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里面是半瓶维生素片,“上次跟他说好了,这玩意儿换他的菜种,值当。”
正说着,铁牛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手里举着个铁皮盒子:“舟哥!张组长他们又回来了!说化验结果出来了,说你这土里有‘异常成分’,要带你去公社问话!”
林舟捏着菜种的手猛地收紧,纸包“嘶”地裂了道缝。周秀莲脸色发白,抓着他的胳膊:“咋办?要不……要不咱把剩下的肥料藏起来?”
“藏啥?”林舟深吸一口气,把菜种塞进怀里,“身正不怕影子斜,去就去。铁牛,把锄头给我。”
“去公社带锄头干啥?”铁牛懵了。
“防身。”林舟掂了掂锄头,木柄被磨得光滑顺手,“万一他们动手动脚,总不能挨着打不还手。”他冲周秀莲使了个眼色,“把菜种收好,我去去就回。”
周秀莲眼圈有点红,却用力点点头:“我等你回来吃晚饭,给你留着红薯粥。”
林舟没再说话,扛着锄头就往外走。院门口,张组长正叉着腰等他,见他扛着锄头上前,三角眼瞪得溜圆:“林舟!你抗命不遵?还敢带凶器?”
“张组长说笑了,”林舟把锄头往地上一顿,“这不是凶器,是农具。去公社路上说不定能拾点柴火,不浪费。”他看着张组长身后那两个年轻人,“走吧,正好我也想听听,这土到底有啥‘异常’。”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锄头杵在地上,像根扎进土里的定海神针。林舟走得稳,心里却在盘算——到了公社见机行事,实在不行就往王子墨身上推,说肥料是农科所给的“试验品”,量他张组长也不敢得罪县里的人。
至于那半瓶维生素片,得想办法让王子墨知道张组长在找茬,说不定能借他的手,把这麻烦彻底解决了。
他回头望了眼队部的方向,周秀莲肯定还站在门口望着。林舟嘴角勾了勾,脚步更快了——得赶紧把这事了了,回去喝红薯粥,晚了该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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