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室里的儿歌旋律还没完全消散，挂在墙上的卡通挂钟就“叮铃铃”地响了起来——下午五点半，是今天最后一节儿童钢琴课结束的时间。玥玥停下弹琴的手，转过身时，三个小朋友已经自觉地收拾好面前的彩色音符卡片，把小凳子推回钢琴旁，像小企鹅一样排着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今天大家都表现得超棒！”玥玥蹲下来，和小朋友们平视，指尖轻轻点了点每个孩子的小鼻子，“不仅记住了‘do’和‘re’，还会跟着琴声唱歌，老师要给每个人都贴一个小星星！”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闪着银光的星星贴纸，依次贴在孩子们的衣服上，看着他们因为兴奋而涨红的小脸，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向上扬。
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指着贴纸，小声问：“玥玥老师，明天我还能得小星星吗？”
“当然啦，”玥玥摸了摸她的头，声音软乎乎的，“只要你明天还像今天一样认真，老师就给你贴更大的星星。”
孩子们的笑声像刚剥开的糖，甜丝丝地飘在琴室里。玥玥牵着他们的小手，慢慢走到门口，还不忘叮嘱：“回家路上要牵好爸爸妈妈的手，不能乱跑哦，明天我们还要学新的音符宝宝呢。”
“知道啦！”孩子们齐声回答，然后一个个扑进早已在门口等候的家长怀里。家长们笑着和玥玥道谢，有的还顺口提了句“孩子回家就说想玥玥老师”，玥玥一一回应，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才轻轻舒了口气。
夕阳已经沉到了远处的树梢后面，把天空染成了淡淡的橘粉色。晚风从敞开的门里吹进来，带着点凉意，玥玥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的浅粉色针织衫，转身准备关门——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扫过门口不远处的停车位，突然顿住了。
那是一辆黑色的轿车，车身线条利落，一看就价值不菲，和园区里常见的家用车截然不同。而车旁站着一个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得整齐，侧脸的轮廓在夕阳下显得有些硬朗。男人好像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慢慢转过身来。
玥玥的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不是在现实里见过，而是在直播间的观众列表里。她想起昨晚直播时，有个叫“富贵”的观众送了一个“中意你”特效，当时她还特意说了声谢谢，而眼前这个男人的眉眼，和她隐约记得的观众头像（虽然只是个简单的风景图，但她对人的眉眼格外敏感），竟有几分重合。
男人也看到了她，脚步顿了顿，没有立刻走过来，只是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探究，也没有刻意的热情，倒像是怕打扰到她。
玥玥定了定神，朝着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试探着问：“是你呀，你是昨晚直播间里的‘富贵’吗？”
苟富贵没想到她会直接认出来，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语气比平时温和了不少：“是我，我路过这里，看到你在忙，就没好意思过来打扰。”他没有说自己其实已经在车里待了很久，也没有提那些关于“总裁”“公司”的身份，只是想以一个普通观众的身份，和她聊几句。
玥玥听他这么说，眼里的拘谨少了些，多了点自然的亲近：“原来是这样，外面风有点凉，要不要进来坐一会儿？我刚煮了桂花乌龙，秋冬喝正暖身子。”她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做出邀请的手势，指尖还残留着刚才给孩子贴贴纸时蹭到的一点银光。
苟富贵的心里轻轻动了一下。他没想到玥玥会这么主动地邀请他，更没想到她会记得自己送的礼物，还愿意用一杯热茶招待一个陌生人。在他熟悉的商业世界里，所有的“邀请”都带着目的，所有的“热情”都藏着算计，像这样不带任何功利心的善意，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他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好啊，麻烦你了。”
跟着玥玥走进琴室的瞬间，苟富贵的感官好像被重新打开了。空气中没有了办公室里浓郁的咖啡味和文件油墨味，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桂花茶香，混合着木质钢琴特有的温润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孩子们身上残留的奶香味。这种味道很特别，不像高级香水那样浓烈，却像刚晒过太阳的被子，让人觉得安心。
琴室的面积不大，却收拾得格外整齐。靠墙的位置放着一架黑色的木质钢琴，琴盖上摆着一个小小的多肉盆栽，叶片胖乎乎的，透着生机。钢琴旁边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儿童音乐绘本，封面上画着五颜六色的钢琴和音符，还有几个手工做的小挂饰，应该是孩子们送的。墙上贴着几张小朋友的画作，有的画着歪歪扭扭的钢琴，有的画着玥玥和他们一起唱歌的场景，虽然笔触稚嫩，却充满了童趣。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一块长方形的光斑，刚好落在琴凳旁边。玥玥走到角落的小茶几旁，拿起一个白色的陶瓷茶壶，壶身上印着淡淡的桂花图案，看起来很雅致。她给苟富贵倒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小心烫，这茶刚煮好没多久，桂花是我前几天自己晒的，味道应该还不错。”
苟富贵接过茶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慢慢蔓延到全身，驱散了刚才在外面待着时染上的凉意。他低头看了看杯里的茶，清澈的茶汤里漂浮着几朵小小的桂花，凑近闻了闻，一股清甜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心情都跟着舒畅起来。
他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汤滑过喉咙，带着桂花的甜香和乌龙的醇厚，没有一点苦涩，反而有种淡淡的回甘。这种味道很像他小时候奶奶煮的桂花糖粥，虽然简单，却充满了家的味道。
“很好喝，”苟富贵抬起头，看着正在给自己倒茶的玥玥，真诚地说，“比我在那些高级茶馆里喝的茶还要好喝。”
玥玥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低头笑了笑：“你太客气了，就是普通的家常茶，哪能和高级茶馆里的比。”她坐在苟富贵对面的小凳子上，双手捧着自己的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你怎么会来这里呀？蝴蝶谷离市中心挺远的，一般很少有人特意过来。”
苟富贵没有隐瞒，也没有说那些复杂的原因，只是简单地说：“最近有点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想起你直播间里说过这里，就过来看看。”他没有提雅林的拒绝，也没有提工作的烦恼，只是想在这个温柔的空间里，暂时忘记那些让他疲惫的事。
玥玥听他这么说，眼里露出一丝理解的神色，没有追问下去——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有时候不需要多说，只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和一杯温暖的茶就够了。她指了指墙上的画作，转移了话题：“那些都是小朋友画的，每次看到它们，我就觉得特别开心，好像所有的累都不见了。”
苟富贵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一幅画着“玥玥老师和我们一起弹钢琴”的画上。画里的玥玥被几个小朋友围着，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虽然画得很简单，却能让人感受到那份快乐。他想起刚才在窗外看到的场景，玥玥蹲在地上教小朋友认音符，耐心地握着他们的手弹钢琴，那种温柔和专注，是他在任何人身上都没有见过的。
“你好像很喜欢孩子，”苟富贵看着玥玥，轻声说，“也很喜欢这份工作。”
“嗯，”玥玥点了点头，眼睛里闪着光，“我从小就喜欢钢琴，也喜欢和小朋友打交道。以前我在城里的培训机构待过，后来觉得那里太商业化了，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开一间小小的钢琴室，教孩子们弹琴，看着他们一点点进步，我觉得特别有成就感。”她顿了顿，补充道，“虽然赚的钱不多，但每天都很开心，这就够了。”
苟富贵看着她眼里的光芒，心里突然有些羡慕。他想起自己创业的初衷，也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想做出一番成绩，可后来随着公司越来越大，他渐渐迷失在了追求利润和规模的路上，忘记了最初的快乐。现在的他，虽然拥有了很多财富和地位，却很少有像玥玥这样，说起自己的工作时眼里有光的时刻。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有聊工作，没有聊身份，只是聊些关于钢琴、关于孩子、关于生活的小事。阳光慢慢从地板上移开，天空的颜色也渐渐变深，琴室里的灯光被玥玥打开了，暖黄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让氛围变得更加温馨。
苟富贵手里的茶杯渐渐空了，他却没有起身离开的念头。他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不用假装坚强，不用刻意微笑，不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谈判、怎么赚钱，只是和一个陌生人坐在小小的琴室里，喝着热茶，聊着轻松的话题，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又格外舒服。
玥玥好像也看出了他的放松，没有催促他离开，只是偶尔添点茶水，或者指着书架上的绘本，给他讲里面的小故事。她的声音很温柔，像轻柔的琴声，慢慢抚平了苟富贵心里的褶皱。
苟富贵看着眼前的玥玥，看着这个小小的琴室，突然觉得，自己今天来对了。这里没有繁华的都市夜景，没有昂贵的奢侈品，却有着最难得的宁静和温柔，有着能让他暂时忘记所有烦恼的力量。
他想起刚才在门口，玥玥笑着邀请他进来坐的样子，想起她递给他热茶时温柔的眼神，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也许，这个藏在蝴蝶谷里的小小琴室，这个温柔的钢琴老师，会成为他在这个喧嚣的世界里，最珍贵的意外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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