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梁城外，昔日魏军操演的校场，如今已筑起一座高大的黄土祭坛。坛分三层，旌旗环绕，黑色的秦字大旗在坛顶猎猎作响，俯瞰着脚下这片刚刚光复的故土。
吉时已到，号角长鸣，声震四野。文武百官按品阶肃立坛下，盔明甲亮的秦军将士阵列于后，更远处，是无数自发前来观礼的少梁百姓，人人屏息，目光聚焦于那祭坛之上。
嬴驷身着玄色冕服，头戴垂旒冠，神情肃穆，缓步登坛。他的步伐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秦国由弱转强的历史节点上。身后，跟着年幼的嬴渠梁，以及被乳母抱在怀中、年仅三岁的嬴政。
晨光刺破云层，洒在祭坛之上，为嬴驷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他首先面向西方雍城宗庙方向，焚香叩拜，告慰历代先君之灵：“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嬴驷，幸赖先祖遗泽，将士用命，今已克复河西，雪我数十年之耻！秦土重光，英灵可安矣！”
接着，他转向南方，那里是石门之战、元里之战等诸多战役中阵亡将士埋骨的方向。他亲手将一碗醇酒洒在坛前，声音沉痛而激昂：“凡我大秦捐躯之忠魂，今日，寡人与尔等同饮此酒！河西之地，已重归大秦！尔等之功，山河为证，日月同鉴！魂兮归来，共佑我秦！”
祭文在风中燃烧，化作青烟直上云霄。坛下万千将士，无论新兵老卒，无不热血沸腾，热泪盈眶。他们紧握手中的兵器，压抑着胸腔中澎湃的激情。那些倒在河西土地上的同胞，似乎在这一刻，与他们同在。
仪式最庄重的部分完成，嬴驷并未立刻结束。他缓缓转身，从乳母手中，接过了那个懵懂却睁着乌溜溜大眼睛好奇张望的幼童——嬴政。
他抱着嬴政，走到了祭坛边缘，面对着下方如同黑色森林般的军阵和无边无际的民众。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知君上意欲何为。
嬴驷将嬴政抱高了一些，让他能更清楚地看到眼前的景象。他一只手指着脚下坚实的大地，声音不高，却如同洪钟，清晰地传遍四方：
“政儿，你看，这，便是少梁！是我嬴秦先祖立国之地，亦是我大秦丢失数十载的故土！”
幼小的嬴政似乎被这肃穆的气氛和祖父沉凝的语气所感染，停止了扭动，顺着祖父的手指，茫然地看着下方。
嬴驷的手臂缓缓移动，指向东方，越过少梁的城墙，指向那更遥远、目力所不能及的地方：
“再看那边！大河（黄河）对岸，是魏！是韩！是赵！是楚！是齐！是燕！”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穿透历史迷雾的磅礴气势，“这六合之地，这寰宇之内，曾有无数英雄挥斥方遒，亦有无数国度兴衰更迭！”
他低下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怀中孙儿那尚且纯净无暇的眼眸，一字一句，如同烙印，刻入这未来帝王的灵魂深处：
“今日，我们收复河西，不过是取回了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这，仅仅是开始！”
“终有一日，我大秦的铁骑，将踏过滔滔大河，扫平山东诸国！让这纷乱不休的天下，书同文，车同轨，量同衡，行同伦！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政儿，你记住，”他的声音最终化为一种近乎预言般的低沉与肯定，“这万里江山，这如画寰宇，都将是你的猎场！你，当为始皇帝！开启一个前所未有之盛世！”
“始皇帝……”一个模糊而奇特的音节，从嬴政那小小的嘴唇中，无意识地溢出。他显然并不理解这三个字背后那沉甸甸的、足以压垮历史的分量，但那璀璨的眸光，却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注入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神采，不再仅仅是孩童的好奇，而是多了一丝……源自血脉本能般的悸动与野望的微光。
坛下，万籁俱寂。
无论是百官还是将士，亦或是百姓，都被君上这番石破天惊、气吞山河的话语震撼得无以复加！扫平六国？书同文，车同轨？始皇帝？！这些概念，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脑海，让他们在短暂的茫然之后，涌起一股近乎战栗的激动与向往！君上的志向，竟是整个天下！
祭天仪式，在这震撼人心的宣言中落幕。但一股前所未有的信念与豪情，却如同燎原之火，在每一个秦人的心中点燃。他们不再仅仅满足于守住家园，收复故土，一个更加宏大、更加辉煌的梦想，已经在那位君主的指引下，徐徐展开。
嬴驷抱着嬴政，一步步走下祭坛。百官跪伏，将士捶胸，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第一次真正具备了席卷天下的气魄。
河西的光复，不仅是为秦国打开了东出的门户，更是为这个民族，注入了一颗争霸天下、一统寰宇的雄心！
祭典的喧嚣逐渐散去，嬴驷回到临时行营，内心的激荡仍未平复。他摊开绢布，准备将今日祭天之事与未来构想记录下来。
然而，黑伯的身影，再次如同幽影般出现在帐内，他的脸色比之前提及“影卫”时更加凝重。
“君上，”黑伯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寒意，“遵照您的命令，秘密清理魏国遗留文档。在其中一份用密语写就、看似无关紧要的粮草调度记录背面，我们用特殊药水显影，发现了……一行字。”
“什么字？”嬴驷抬起头。
黑伯深吸一口气：“‘黑龙现于西陲，雏虎卧于雍城。间者，当伺其动。’”
嬴驷执笔的手，骤然停在半空，墨汁滴落，在绢布上晕开一团刺目的黑。
“黑龙”指的是他这位穿越而来的秦献公？“雏虎”……是指年幼的嬴政？！
这信息表明，魏国的渗透，远不止搜集情报那么简单！他们似乎……早已隐约察觉到了秦国核心的某种“异常”！甚至可能……已经将目光，投注在了尚在襁褓之中的嬴政身上！
一股比面对千军万马时更加凛冽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嬴驷的全身。
（第二卷 《河西战歌》 完）
喜欢穿越成秦始皇爷爷请大家收藏：(m.aikandushu.com)穿越成秦始皇爷爷爱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