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里的青铜轰鸣还在震荡,陈九陵的耳膜早被震得渗血,却仍能清晰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声响。
他被乱流卷得几乎要散架,断矛嵌在裂隙里的那端传来剧烈震颤,像根拴住风筝的线,把他的躯体扯成一张紧绷的弓。
“名字......不能忘......”他的嘴唇磨得血肉模糊,每吐一个字都带出血沫。
归心意冻结成冰坨子压在丹田,连呼吸都成了机械的抽动,唯有这半句执念像根烧红的铁钎,戳得识海生疼。
忽然,腕间一暖。
他低头,看见苏绾的指尖正搭在他手背。
小姑娘不知何时从祭坛滚进了虚空乱流,外袍早被撕成碎布,眉心渗出的青铜光丝却比任何绳索都坚韧——那些细若游丝的光泽缠上他手腕,顺着血管往他体内钻,带着股熟悉的檀木香,像极了她总别在发间的机关木簪。
“苏绾......”他哑着嗓子唤她,却见她睫毛上的血珠在乱流里凝成细小的冰晶。
她的意识大概早散了,只剩本能的机关共感在维系这缕联系。
那丝温热的记忆锚点顺着经脉往上爬,冻僵的四肢突然有了知觉,像被人往冰窖里扔了团火。
下一刻,虚空中炸开成片残影。
三百六十道身影在他眼前重叠,铠甲上的血还在往下滴。
为首的校尉喉管被箭簇贯穿,却还在嘶吼:“将军,镇北军没退!”归墟侯被剥了皮,背上的叛书血字刺得人眼疼,他却在笑:“萧承煜,你护得住大楚河山,护得住这满朝腌臜?”老瘸子被铁链钉在地脉里,断腿处爬满蛆虫,偏生要抬头看他:“小崽子,记着,守墓不是守棺材......”
陈九陵的瞳孔剧烈收缩。
这些画面不是幻象,是他“武意通玄”被逆冲唤醒的集体创伤——原来《清心鉴》里那些“禁术”,根本是玄清门用他人遗忘换自己清明的“镇魂锁”!
他曾在玄清阁翻到的泛黄经卷,每一页都浸着被抹去者的血。
如今鉴毁锁松,那些被岁月碾碎的名字,正从历史的裂缝里往外爬。
“执黑者已落子......”
沙哑的声音突然劈开乱流。
陈九陵抬头,看见血砚使的残念只剩半截手臂,握着断裂的毛笔悬在虚空里。
他指尖的血滴不再是红的,泛着诡异的青灰,“可’第十局‘尚缺黑方主帅之名。
你要不留名?
还是——重立名?“
话音未落,那半截手臂就散成了灰。
陈九陵望着血沫消散的轨迹,突然笑了。
他的眼神还是空洞的,可眼底翻涌着两股力量——萧承煜的铁血残忆在烧,陈九陵的执念在撞,像两块烧红的铁砧,“叮”地焊成新的意志。
他缓缓抬起右手。
骨节早裂成了碎渣,指腹的皮肉翻卷着,露出白森森的骨茬。
他就用这截断指当笔,重重按在自己胸口。
“刺啦——”
血花溅上虚空,在乱流里绽开成狰狞的花。
他一笔一划地刻,每道血痕都深可见骨:“承......煜......”
最后一笔落下时,九口玄棺同时发出轰鸣。
原本缓缓沉降的棺椁突然顿住,棺底浮现出古老铭文,在虚空中投下巨大的影子:“非嗣不继,非誓不启。”陈九陵喘着粗气抬头,却见插在裂隙里的断矛正在蜕变——那些裹了百年的锈迹像被火烧,“簌簌”往下掉,露出内里暗金的纹路,竟是镇北军独有的“破阵图腾”!
“原来你是......”他盯着那柄矛,喉咙发紧。
记忆碎片突然涌上来:大楚太庙的密室里,白发老卒跪在他脚边,双手捧着裹满红绸的断矛,“镇北侯,这是初代守墓人传下的信物之钥,持此矛者,方可得护心契......”
他刚要抬手拔矛,虚空骤然一滞。
“你毁我天机,断我长生......”
阴寒的声音从裂隙深处爬出来,像无数条冰蛇往他耳朵里钻。
紧接着,断矛突然发烫,那股阴寒之力顺着矛杆倒灌而入,直冲天灵盖!
陈九陵全身剧震,瞳孔泛起诡异的金纹,意识里多出道尖啸的声音:“留下!
替我活着!“
“滚!”他想吼,却只咳出满口黑血。
千钧一发之际,怀里突然一震。
苏绾一直贴身收着的断矛残片嗡鸣着飞出,在他眉心轻轻一刺——不是攻击,是唤醒。
剧痛顺着眉骨炸开。
陈九陵猛然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漫进喉咙。
他盯着虚空中九棺的影子,用尽最后力气嘶吼:“老子的名字——是陈九陵!”
九棺齐震。
那道试图扎根的阴寒意志瞬间湮灭,像被泼了滚水的雪。
陈九陵的身体晃了晃,终于抓住断矛往外拔。
矛尖离开裂隙的刹那,虚空乱流突然狂暴,把他和苏绾往下方甩去。
“抓住!”他单手搂住苏绾,另一只手死死攥住断矛。
风割得脸生疼,他却在混乱中瞥见远处山巅——赤影立在残阳里,手中的破旗猎猎作响,旗面上“镇北”二字虽褪了色,却在暮色里泛着微光,像在回应他的呐喊。
天元崩塌后的第七个时辰,太行腹地陷入死寂。
断矛残刃仍嵌在裂隙里,表面的破阵图腾泛着幽光。
九棺的影子早已隐去,只留满地碎成星芒的铭文。
山风卷着血沫掠过祭坛,石台上苏绾的外袍被吹得翻卷,露出她腕间新刻的血痕——正是棋魇童给的骨片上那些名字,一个不落。
而在更深处的地脉里,九口玄棺的棺盖正缓缓颤动。
某口棺椁底部,“非嗣不继,非誓不启”的铭文下,新添了道血刻的名字:陈九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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