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空间裂缝的刹那，凌尘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失重感。
不是空间的错位，而是时间的紊乱。
他仿佛跌入一条五光十色的河流，无数画面碎片在身周飞逝——有他重生前鸿蒙帝尊执掌诸天的威严场景，有被三位女帝围攻时帝躯崩碎的惨烈瞬间，有重生后在下界一步步崛起的艰难历程，甚至还有一些……从未发生过的画面。
“时间法则具象化？”
凌尘稳住身形，混沌气在体表形成护罩，抵御着时光洪流的冲刷。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回廊中。回廊两侧并非墙壁，而是流动的光幕，光幕上不断放映着过去与未来的片段。有些片段真实发生过，有些明显是虚假幻象，还有些介于虚实之间，令人难以分辨。
“欢迎来到时光回廊。”
苍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凌尘抬眼望去，只见百丈外的回廊拐角处，那位白袍老者正缓缓合上书卷。老者面容慈祥，眼神却深邃如古井，仿佛看透了万古时光。
“老夫‘时老’，奉第七使徒之命，镇守此关。”
时老起身，白袍无风自动：“鸿蒙帝尊，重生归来，可喜可贺。但不知……你是否真的勘破了时光？”
“勘破时光？”凌尘挑眉，“老头，有话直说。本帝赶时间，没空跟你打机锋。”
“爽快。”
时老笑了，笑容中却带着一丝悲悯：“那就直说了——此关考验，非战非斗，而是‘问心’。你需在这时光回廊中走一遭，经历三处关键时间节点。若能在节点处做出正确选择，便可过关；若沉沦其中……”
他顿了顿：“便会永远迷失在时光乱流中，成为回廊的一部分。”
话音刚落，回廊两侧光幕骤然加速流转。
凌尘眼前一花，再定睛时，周遭景象已截然不同。
这是一座云雾缭绕的仙山之巅，琼楼玉宇林立，仙鹤翔空。远处传来悠扬钟声，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气息——鸿蒙帝宫！
“师尊！”
清脆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凌尘转身，瞳孔微缩。
三名少女并肩而立，个个明眸皓齿，风华绝代。左侧白衣清冷的是瑶光，中间蓝裙温婉的是琉月，右侧紫衣灵动的正是梦蝶。这是三千年前，她们刚拜入他门下时的模样。
“师尊，您答应今日教我们‘鸿蒙七剑’的！”
梦蝶蹦跳着跑过来，抓住凌尘的衣袖摇晃，眼中满是依赖与崇拜。
瑶光轻声劝道：“三妹，莫要拉扯师尊衣袍。”
琉月抿嘴浅笑：“大姐，三妹也是亲近师尊嘛。”
画面如此真实，连风吹过发丝的触感、空气中熟悉的熏香、三人身上各自独有的气息……都完美复现。
凌尘沉默良久，忽然笑了。
“演得不错。”
他抬手，轻轻拂开梦蝶的手：“连本帝当年在帝宫用的‘九霄龙涎香’都还原了，时光回廊确实有点门道。可惜……”
凌尘眼神陡然转冷：“你们三个孽徒，配不上这般温馨场景。”
轰——！
混沌帝威轰然爆发！
眼前的三名少女如镜花水月般寸寸破碎，仙山、帝宫、云雾……所有景象崩塌重组，化作一片荒芜的星空。星空中央，诛仙大阵光芒刺眼，三位已成女帝的弟子正在疯狂催动阵法。
“这才对嘛。”
凌尘看着阵法中那道浑身浴血、却依旧傲立的身影——那是前世的自己。
“第二处时间节点，是本帝陨落之时。”
时老的声音在星空中回荡：“凌尘，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如何选择？是提前察觉背叛反杀她们，还是……”
“还是饶她们一命？”
凌尘接过话头，嗤笑一声：“老头，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本帝行事，从不后悔，更不需要重来一次的选择。”
他一步步走向诛仙大阵，走向那个正在崩碎的前世帝躯。
“三位女帝的背叛，确实让本帝陨落。但正因如此，本帝才能破而后立，以更完美的混沌血脉重生。可以说——”
凌尘停在阵法边缘，与阵中那个即将彻底消散的自己对视：
“这场背叛，是本帝踏入更高境界的契机。本帝非但不恨，反而要感谢她们。”
阵中，前世的凌尘似乎听到了这番话，嘴角竟勾起一丝笑意。
下一刻，帝躯彻底崩碎，化作漫天光点。
那些光点并未消散，而是汇聚成一道洪流，涌入今世凌尘体内——这是时光回廊模拟出的前世帝尊本源，虽非真实，却蕴含着最纯粹的时间感悟！
凌尘闭目凝神，疯狂吞噬炼化。
他对时间法则的理解，正以惊人的速度提升。过去、现在、未来……时间的脉络逐渐清晰，他甚至能隐约看到一些未来片段的走向。
“第三处节点，要来了。”
时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星空再次扭曲。
这一次，出现在凌尘面前的，是一座燃烧的圣城。
城墙崩塌，尸横遍野。天空中，九头混沌古兽的虚影疯狂咆哮，每一次吐息都让大地龟裂。圣城中央的祭坛上，一对中年男女被漆黑锁链贯穿身躯，他们的鲜血顺着祭坛纹路流淌，激活了某个古老的封印大阵。
“父亲……母亲……”
凌尘浑身剧震。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画面——圣族覆灭的真相！父母被献祭的场景！
“尘儿……快走……”
祭坛上，那个与他有七分相似的男子艰难抬头，嘴唇翕动，发出无声的呐喊。
旁边的女子泪流满面，却拼命摇头，示意他不要过来。
凌尘双拳紧握，指甲陷入掌心，鲜血滴滴坠落。
他知道这是幻象，是时光回廊根据他记忆深处的恐惧具象出的场景。但那份撕心裂肺的痛楚，却真实得让他几乎窒息。
“这就是你最大的心魔。”
时老出现在他身侧，轻叹道：“圣族覆灭，双亲惨死。即便你已成为大帝，即便你发誓要复活他们，这份遗憾与愧疚，依旧深植神魂最深处。凌尘，承认吧——你勘不破这一关。”
凌尘沉默。
他死死盯着祭坛上的父母，看着他们的身躯在献祭大阵中逐渐透明，看着那九头混沌古兽虚影越来越凝实……
忽然，他笑了。
笑声起初低沉，渐渐高昂，最后化作仰天长笑！
“哈哈哈……老头，你又错了！”
凌尘抹去眼角不知何时渗出的泪水，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本帝的确遗憾，的确愧疚，但这绝不是心魔，而是动力！”
他指向祭坛，声音铿锵如铁：
“正因为亲眼见过圣城覆灭，见过父母惨死，本帝才更要变强！强到足以逆转时空，强到足以杀尽仇敌，强到足以让他们复活归来！”
“这份执念，不是枷锁，而是本帝登临绝巅的阶梯！”
话音刚落，祭坛上的中年男子忽然抬头，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然后，整个燃烧的圣城、九头古兽虚影、献祭大阵……全部化作璀璨的金色光点，如百川归海，涌入凌尘眉心。
这一次涌入的，不是时间感悟，而是……时光本源！
“怎么可能？！”
时老第一次失态，白须颤动：“你竟能吸收时光回廊的本源之力？！这、这可是红尘仙才能触及的领域！”
凌尘感受着体内暴涨的时光法则，嘴角勾起：“不好意思，本帝的《大荒吞天诀》，连时光都能吞。”
他握了握拳，周遭的时间流速开始紊乱——时而加速百倍，时而停滞不动。这是初步掌控时间法则的征兆！
“三处节点已过，老头，该让路了。”
凌尘看向时老，眼中混沌光华流转。
时老沉默良久，最终长叹一声：“长江后浪推前浪。凌尘，你确实勘破了时光——不是靠淡漠遗忘，而是以执念为舟，横渡时光长河。这一关，你过了。”
他侧身让开道路，回廊尽头出现一道光门。
“不过……”
时老忽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诡异光芒：“第七使徒让我转告你：归墟最深处，有你父母真正的残魂。但若想复活他们，需要献祭——献祭你体内三分之二的混沌血脉。”
凌尘脚步一顿。
“这是威胁，也是交易。”时老缓缓道，“你自行抉择。”
说完，他的身形逐渐透明，最终化作点点时光碎片，消散在回廊中。
凌尘站在原地，眼神明灭不定。
献祭三分之二混沌血脉？那等于自废大半修为，甚至可能跌落大帝境！
“好毒的算计。”
他喃喃自语：“若本帝真为复活父母而献祭，便会沦为待宰羔羊。若不献祭，又可能因愧疚产生心魔……第七使徒，你倒是打得好算盘。”
凌尘忽然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可惜，你算漏了两点。”
“第一，本帝从不接受威胁。”
“第二——”
他迈步走向光门，声音在回廊中回荡：
“本帝要的，是完整的父母复活，是完整的混沌血脉，是完整的复仇！少一丝一毫，都不算圆满！”
光门吞没他的身影。
时光回廊重归寂静。
而在回廊某个看不见的角落，一滴透明的水珠从虚空中渗出，水珠中倒映着凌尘离去的背影。
水珠另一端，连接着归墟最深处的那座祭坛。
祭坛上，第七使徒闭目盘坐，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
“拒绝了么？果然如此。”
“那么，第三关的‘因果林’，你会怎么选呢？凌尘，本使徒越来越期待了……”
穿过光门，凌尘来到一片奇异的森林。
森林中的树木并非凡木，而是由无数光线交织而成的“因果树”。每一棵树的枝干都是一段因果线，树叶上记载着因与果，树根扎入虚空，不知通往何处。
林间雾气弥漫，雾气中隐约可见许多人影——那些都是被困在因果中的修士残魂，他们重复着生前的执念，永世不得超脱。
“第三关，因果林。”
苍老的声音从林深处传来，却并非时老，而是一个更加缥缈的女声：“入林者，需斩断三桩因果。斩对了，可过；斩错了，永困。”
凌尘挑眉：“斩因果？谁定的规矩？”
“因果自定。”
女声悠悠道：“你此生牵扯因果何止万千？父母之因，复仇之果；师徒之因，背叛之果；圣族之因，覆灭之果……选三桩斩断，便可解脱。”
“解脱？”凌尘笑了，“本帝为何要解脱？”
他大步走入林中，所过之处，因果树纷纷摇曳，树叶哗啦作响，显露出一段段与他相关的因果画面。
有他年幼时父母教导修炼的场景（因），与圣族覆灭的惨状（果）。
有他收三位弟子倾囊相授的场景（因），与遭背叛围攻的场景（果）。
有他建立混沌天庭的场景（因），与未来可能面对的浩劫（果）。
“看到了么？”
女声再度响起，带着蛊惑：“斩断父母之因，可免丧亲之痛；斩断师徒之因，可免背叛之苦；斩断霸业之因，可免劫难之危。凌尘，斩吧，斩了便得大自在……”
凌尘停在一棵最为粗壮的因果树前。
这棵树的枝叶上，密密麻麻记载着他与三位女帝的所有因果。从初遇到授业，从信任到背叛，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
他伸出手，指尖凝聚出一道混沌刃光。
女声似有期待。
然而凌尘并未斩向因果树，而是——反手一划，将旁边一棵不起眼的小树拦腰斩断！
那小树的枝叶上，记载着一桩微不足道的因果：三千年前，凌尘游历下界时，曾随手救下一只受伤的灵雀（因）；三千年后，那灵雀修成妖圣，在他陨落后暗中庇护他的残魂三年（果）。
“你……你斩这无关紧要的因果作甚？！”女声终于失态。
“无关紧要？”
凌尘转头，看向林中某处雾气：“这桩因果，让本帝明白了一个道理——善因未必得善果，但既种了因，便该承担果。逃避、斩断，那是懦夫所为。”
他又走到另一棵因果树前，再次挥刃。
这次斩的，是一桩“凌尘年少时因争抢修炼资源，误杀一名同族弟子”的因果。
“第二桩。”
他语气平淡：“这本就是罪孽，本帝认。但认了罪，不代表要永世背负愧疚——待本帝登临绝巅，自会寻其转世之身补偿。此因果，当断则断，不断则乱道心。”
女声沉默。
凌尘走向第三棵因果树。
这棵树上，记载着一桩尚未发生的因果——未来某日，凌尘为复活父母，将血战吞天教主，最终同归于尽（因），诸天万界重归混沌（果）。
“这第三桩……”
凌尘凝视着树叶上的画面，忽然笑了：“假的。”
混沌刃光斩过，因果树纹丝不动。
“因果林能显化过去现在，却算不准未来。”凌尘收手，淡淡道，“因为这未来，是本帝自己的未来。本帝说它不会发生，它就不会发生。”
轰隆隆——！
整片因果林开始震颤！
那些雾气中的人影纷纷发出哀嚎，化作流光四散。因果树一棵接一棵枯萎，最终只剩凌尘面前这三棵——他选择的三棵。
“斩该斩之因果，留该留之执念。”
林深处，一道白衣女子的虚影缓缓浮现。她面容模糊，唯有眼中流转着因果法则的符文：“凌尘，你通过了。因果林困不住明心见性之人。”
女子虚影抬手，三棵因果树化作三枚晶莹的果实，飞入凌尘手中。
“此乃‘因果道果’，服之可窥因果法则门径。算是……你过关的奖励。”
凌尘接过道果，并未立刻服用，而是问道：“你是第三关守关者？也是吞天教的人？”
“曾是。”
女子虚影语气怅然：“三万年前，本座还是吞天教第五使徒‘因果使’。后来叛教而出，被第七使徒镇压于此，永世守关。凌尘，你若真能走到最后，见到第七使徒……”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凝重：“小心他的‘吞天领域’。那领域一旦展开，可吞噬范围内一切法则，包括……时间与因果。”
话音落下，女子虚影消散。
因果林也随之崩塌，显露出前方的道路——那是一条通往归墟核心的幽深峡谷。
凌尘收起因果道果，望向峡谷深处。
他能感觉到，那里有一股磅礴的生命气息正在缓缓衰弱。
生命古树，就在前方。
而第七使徒，也在那里等着他。
“吞噬法则的领域？”
凌尘咧嘴一笑，眼中战意沸腾：
“正好，本帝的《大荒吞天诀》，也好久没遇到对手了。”
他迈步踏入峡谷。
身后，因果林彻底化作飞灰。
而在归墟最深处，祭坛上的第七使徒，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面前的七盏魂灯，又熄灭了第三盏。
“因果使……连你也认同他了么？”
第七使徒低声自语，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不过无妨。前三关只是开胃小菜。凌尘，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他缓缓起身，黑袍无风自动：
“本使徒在‘生命古树’下，等你来决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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