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悄无声息中溜过,整个暑假除了围着不大的院落转圈圈外,偶尔外出的时间也就在晨光熹微的片刻,拎着挎包和妈妈去菜市场走一遭,好采买一家三口的生活食材,这是最为重要的,不是山上彻也不能单独去完成,而是洋子实在不放心那点总是不够的开销会在儿子手里发挥不了最大的效果。
除此以外,彻也在整个假期没有踏出房门半步,哪怕是最亲近的舅舅那儿也没去。
不是不想,而是失业后的舅舅一家子日子过的紧巴巴的,更何况舅妈好像也不怎么待见自己。
毕竟自己这个已经没有父亲庇佑到穷外舅除了带张嘴巴过去消耗外,不能给生活在东京的一家子任何经济上的补偿,可不要说亲情关系里的物质算计,哪怕是胞兄妹之间如果缺失了扶持,不说那种多年后的长远回馈,就是眼下的关系都会陷入冷漠的疏离。
社会关系的实质就是当你不能创造或提供足以令对方心动的好处时,即使本该最亲近的人也会渐行渐远!
闷在家里除了完成作业外就是每天抽空拾掇一下院子里的卫生,虽然现在是旅游的淡季,可也得提前做好修缮维护工作,家庭温泉收入可是娘三人的大头,这关乎到哥哥的后续治疗费和自己的学费呐,沉默寡言的山上彻也当然知道妈妈的艰辛和不易,所以在这一块他从不需要过多的叮嘱。
秋雨在奈良町的老屋瓦当上敲出绵密的哀愁。
炽热的高温总算收敛起嚣张多日的气焰,凉风送爽,带着水汽的空气再次充盈着低矮木屋的每一寸角落。
山上彻也跪在榻榻米上擦拭地板,抹布划过木质纹理时带起细小的水痕,像母亲和服下摆渐次淡去的牵牛花图案。
窗外那辆接走洋子的本田雅阁,车尾扬起的雨水还挂在铁丝晾衣竿上,摇摇欲坠如这个家的最后体面。
彻也早已习惯母亲每隔数日便会在午后的某一时刻里乘坐黑色的小车出门,有很多次想问问能不能带上自己,却被洋子那严肃又怪异的神情给吓到了,到后来彻也倒也习以为常了,大人的事情小孩子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就安安稳稳地待在家里好了,起码有自己爱看的动画节目陪伴,也不至于显得无聊。
一圈下来,整个大厅的地板都被自己认真地擦拭了一遍,彻也满意地环顾四周,停顿了下来,抬起有些酸涩的脖颈望向妈妈远去的方向,在心底默默地期盼她今天能早点回家,不要总是到很晚了才回来,因为今天刚好是自己的生日,他多么的希望妈妈亲手为自己做一碗热腾腾的寿司面…
就在彻也望向窗外呆呆出神的片刻,哥哥的房间里传来药瓶倒地的声响。
彻也的神思瞬间又回到了让他有些揪心的现实,他稚嫩的手指因为凉水的反复浸泡略显发白,虽然地板已经被收拾的很干净了,彻也依然攥着不知被用了多少次的旧抹布,那边缘参差不齐的破线头提示着小主人,它真的为了这个家庭已经倾尽所有了,到了该退休的时刻了,只是自己的小身板依然被小主人给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没有丝毫放弃的意味。
洋子临出门时总不忘叮嘱自己要看护好哥哥,按时给他吃药,但又总是忘记交代清楚该从哪些药瓶子里取药,该吃多少片?唉!彻也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对于这些自己早于习惯了,至少哥哥的脾气虽然有些古怪,可吃药这件属于他自己的事完全不用自己过多的操心,顶多就是扶一把再给他递上一杯温水。
至于妈妈每次匆匆忙忙出门时叮咛在耳边的话语越来越也像呼啸而过的风一般,什么都不会留下,反正自己知道该做什么,又不是小孩子了!
何况在心底早就有目标了,那就是努力地读书,争取像舅舅那样能去大都市去发展,早日地过上体面的生活!
小车载着洋子一行缓缓地驶过闹市街头,随后不知折返了多少次,透过车窗外的路景可以看出周边都是些低矮又拥挤的房屋,这和上次参会的地方截然不同。
奥姆真理教的集会点藏在町屋改造的料亭深处。洋子褪去的木屐在玄关排成拘谨的斜线,漆器底还沾着长子呕吐物的淡黄色残迹。当她跪坐在蒲团上时,绢帛和服勒出肋骨的轮廓——那具曾经驮着患病长子奔走医院的身躯,正在教团提供的“灵修餐”里日渐消瘦。
“洋子様……”穿白袍的布道者将经卷压在她掌心。油墨印着的《真理之书》段落间,铅笔写着细小的数字:本月捐款额应是上月三倍。身后新入会的超市老板突然高声诵经,声浪震得纸门嗡响。洋子恍惚看见长子被惊扰发病时抽搐的手指,却听见布道者说:“业障需用诚心化解。”
彻也踩着积水跑过便利店。橱窗电视正播放奥姆真理教涉谷支部的慈善新闻,主持人甜美的声音报道着“救济贫困家庭”。少年突然撞倒货架,饭团滚落一地——包装膜反射的光里,浮现出母亲典当父亲手表那天的泪痕。
雨夜的路灯把町屋阴影拉成长长的囚笼。洋子从教团带回的“圣水”在冰箱里泛着诡异蓝光,旁边搁着长子下周的医药费信封。当她将符咒贴于门窗时,彻也突然举起父亲遗照——相框玻璃映出她扭曲的倒影,与教团宣传册上“被附体者”的插图惊人相似。
“妈妈,哥哥在发烧。”少年嗓音枯如落叶。洋子却将最后枚硬币塞进教团募捐箱,金属撞击声惊醒了檐下风铃。她没看见长子枕下压着的成绩单——彻也的数学试卷右上角,鲜红的30分被眼泪晕开成血泊般的污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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