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衿墨那句“原来是陆二少，幸会”，语气平淡，却像一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水面，在三人之间激起了一圈无声的涟漪。
陆西泽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更加温和有礼，他看向周衿墨，微微颔首：“周总客气了。一个称呼而已，不必在意。在您面前，我始终只是个普通学生，是岑漾的搭档。”
他话说得谦逊，姿态放得很低，但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不卑不亢的劲儿，甚至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针锋相对。
空气里，仿佛有看不见的硝烟味，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岑漾坐在两人中间，感觉浑身都不自在。她疑惑的眼神在周衿墨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和陆西泽温和的笑脸上来回移动，心里有点懵。
虽然她早就觉得陆西泽气质出众，不像普通家庭出来的孩子，但亲耳听到“陆二少”这个称呼，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陆氏集团，那可是京市能和周氏掰手腕的顶级豪门啊！
陆西泽敏锐地捕捉到了岑漾脸上的惊讶。
他微微侧过身，低头看向她，语气带着点歉意，笑容依旧阳光：“岑漾，不好意思啊，之前一直没特意跟你说。我家……确实是在京市做点生意，不过规模不大。”他轻描淡写地略过家世，重点强调。
“而且我对家里的生意没什么兴趣，一心只想跳舞，所以觉得没必要特意提。希望你别介意。”
他这番解释合情合理，态度诚恳。岑漾听了，虽然心里还是震惊于陆家的背景，但也表示理解，点了点头：“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她确实对生意场上的事不感冒，只是跟在周衿墨身边，耳濡目染知道一些。但现在，京市两大豪门的继承人，就这么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这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她感觉自己像坐在火山口上，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幸好，就在这时，拍卖厅的灯光暗了下来，一束追光打在了前方的拍卖台上。主持拍卖的拍卖师走上台，宣布拍卖会正式开始。
岑漾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有个由头可以避开这尴尬的沉默和暗流涌动的气氛了。她赶紧坐正身体，假装认真地翻看手边的拍卖手册，目光投向台上。
周衿墨也收回了落在陆西泽身上的视线，身体微微向岑漾这边倾斜，低声跟她介绍着一些拍品的背景和看点，姿态自然亲昵，仿佛刚才那段小插曲从未发生过。
岑漾也配合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心思渐渐被琳琅满目的拍品吸引过去。
拍卖会进行得很顺利，一件件珍贵的艺术品、珠宝、古董被成功拍出，竞价声此起彼伏，气氛热烈。
进行到中场时，礼仪小姐端上来一个盖着丝绒布的托盘。当拍卖师揭开丝绒布时，全场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声。
托盘里是一套极其精美的珠宝。主石是一颗罕见的大克拉艳彩粉钻，被巧妙地切割成玫瑰花的形状，周围镶嵌着层层叠叠的无色钻石作为花瓣和枝叶，设计成一套包括项链、耳环和手链的完整套装。灯光下，粉钻折射出梦幻般柔和又璀璨的光芒，美得令人窒息。
岑漾的眼睛瞬间就被吸引住了。她从小就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对舞蹈之外，也就对这些精美珠宝没什么抵抗力。
这套粉钻珠宝的设计独特又高雅，完全戳中了她的审美点。她忍不住微微前倾身体，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套珠宝，眼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喜爱。
周衿墨一直留意着她的反应，看到她这副样子，嘴角微微上扬。他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沉而肯定：“喜欢？”
岑漾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即又有些犹豫地抿了抿唇。她确实很喜欢，但一看就知道这东西价格肯定不菲。
而且爸爸妈妈和哥哥嫂子都是公职人员，家里虽然条件不错，但也一直教育她要勤俭，不能铺张浪费。
花天价买一套珠宝……她心里有点过不去这个坎。
周衿墨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犹豫和顾虑。他了解她的家庭背景和她从小接受的教育。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纵容和安抚：“没关系，岁岁。只要喜欢就值得拥有。不用想太多，有我在。”
说完，他不再给她犹豫的机会，直接举起了手中的竞价牌，声音清晰平稳地报出了一个远高于起拍价的价格。
“这位先生出价一千两百万！一千两百万一次！”
拍卖师的话音刚落，几乎就在同时，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
“一千五百万。”
出价的人，正是坐在岑漾另一侧的陆西泽。
岑漾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转头看向陆西泽。陆西泽也正好看向她，对她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仿佛只是单纯地欣赏这件拍品。
周衿墨面色不变，再次举牌：“两千万。”
“两千五百万。”陆西泽几乎是紧接着跟上。
场上其他原本有意向的买家，看到这阵势，都识趣地放下了牌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竞拍，而是两位京市顶级公子哥之间的较量了。价格像坐了火箭一样往上蹿，拍卖师的声音一次比一次高昂激动。
“两千五百万！这位先生出价两千五百万！还有没有更高的？”
“三千万！好！这位先生出价三千万！”
“三千五百万！”
“四千万！”
价格很快突破了亿元大关，并且还在持续攀升。整个拍卖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前排这三位年轻人身上。
岑漾的心跳得飞快，手心都出汗了。她紧张地抓住周衿墨的衣袖，小声说：“周衿墨，太贵了！算了，我不要了……”
周衿墨反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递给她一个“放心，交给我”的眼神。
陆西泽又一次加价后，甚至故意侧过头，朝着周衿墨的方向，挑衅似的挑了挑眉，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这个动作彻底点燃了战火。周衿墨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他不再一千万一千万地加，直接对旁边的助理低声吩咐了一句。
助理立刻起身，走向拍卖台一侧，与工作人员沟通。
片刻后，拍卖师用激动得有些颤抖的声音宣布：“各位！38号买家，周衿墨先生，点天灯！”
“点天灯”是拍卖行里的一种特殊竞价方式，意味着无论最终价格多高，买家都志在必得，会以高于最高出价一个固定加价幅度的价格无条件拿下拍品！这是一种财力和决心的绝对展示！
全场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衿墨身上，充满了震惊和羡慕。
陆西泽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了一下，他显然没料到周衿墨会如此不计代价。他沉默了几秒，最终没有再举牌。
“四亿！成交！”拍卖师重重落槌，“恭喜周衿墨先生，以四亿元的价格，成功拍得这套稀世粉钻珠宝！”
槌声落下的瞬间，岑漾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四亿！就为了这套珠宝？她整个人都懵了，呆呆地看着周衿墨。
周衿墨却像只是拍下了一件普通物品一样，神色平静，只是转头对岑漾笑了笑，低声说：“好了，现在它是你的了。”
接下来的拍卖，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周衿墨又随意拍了几件小玩意儿，有古董花瓶，有名家画作，每次他刚一举牌，旁边的陆西泽几乎都会立刻跟上，似乎铁了心要跟他杠到底。
但很明显，陆西泽虽然出身陆家，但他毕竟不参与家族生意，个人可支配的资金根本无法与执掌整个周氏集团的周衿墨相提并论。几次竞价下来，陆西泽都败下阵来，脸色渐渐有些不太好看。
周衿墨则始终气定神闲，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无聊的任务，每次加价都轻描淡写，却带着一种碾压式的财力和气场。
拍卖会终于在一片或惊叹或议论纷纷的氛围中落下帷幕。宾客们开始陆续起身，互相道别，准备离场。
周衿墨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岑漾跟着站起来，心里还因为那天价珠宝和刚才的激烈竞价而有些恍惚。
陆西泽也站了起来，脸色恢复了平静，但眼神深处依旧藏着一丝不甘。
周衿墨没有立刻离开，他转过身，目光直直地投向正准备转身的陆西泽。他比陆西泽略高一些，此刻站定在他面前，带着一种天然的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拍卖厅里嘈杂的人声仿佛瞬间远去。
周衿墨看着陆西泽，眼神锐利如鹰隼，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陆二少。”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字字千斤：
“人贵有自知之明。”
他的目光扫过陆西泽微微绷紧的下颌线，继续道：
“不属于你的，终究不会属于你。”
说到这里，他特意停顿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和绝对自信的弧度，目光如有实质般落在陆西泽脸上，加重了语气，清晰地吐出最后一句话：
“东西不会，人……更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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